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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蹙起眉,“阿娘,在吃药时不能吃荤腥的,否则会冲了药性。”
阿娘不以为意:“哪能啊?瞧着小同多瘦啊,就得多吃鱼补补。”
在她观念里,能有一顿荤腥吃是最好的了,而今因为阿爹与阿叔去学人出海打鱼而家中能有一些猫鱼吃,她已经很满足了,自然这最好的东西得给小同留着了。至于我说的药理,郎中那边没特意交代,自是不信的。
这顿饭小同没有幸免,因为阿娘也跟进了屋一个劲的给他夹鱼肉。
差不多快到见底时才招呼我和阿平:“你们也尝尝啊,平时没得吃的。”
我看阿平目光扫过那鱼微蹙起眉,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却没领会我意思,以为我压迫他一定得吃,筷子便要往那鱼碗里伸,却到半路被我打掉了,轻斥:“你嘴角还有伤,不许吃。”
他立即缩回了筷子,眉宇也松开了。
反而阿娘见状后嘴里边道:“那就都给小同吃吧。”
边把剩下的鱼肉都夹进了弟弟碗中,却没料小同并不领情,摔了筷子怒道:“吃吃吃,每天都吃鱼,一点都不好吃。”
阿娘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心偏向却反而得来儿子的抱怨。
我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落入眼底,并没有打算去调解。后来阿娘就收了碗出去了,我才拍了拍小同的头道:“以后别对阿娘那么说话了。”
小同转头过来看我,眼神一黯:“你要走了?”
这小子不单敏感还很敏锐呢,我简单一句话就洞察了我的企图。我点点头,“姐跟你姐夫就先回去了,你要记得按时吃药,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小同扭头去看阿平,本以为他又要语出不善,却没想问了句:“我能上你们家去吗?”
只见阿平想了想后答:“想来就来。”
回门(14)
我很讶异,之前小同还对他有敌意来着,他却毫不在意。可他又并不是全无脾气的,刚刚与阿牛一番厮打后被我带回来这一路,其实他有在生闷气。跟他处了三个月,他那点小脾气还是摸得准的,貌似乖巧听话不作声,实则脾性大着呢。
不过换谁都会生气,与媳妇这趟回门啊,先是小舅子不友善,再是丈母娘冷待,然后还被人骗出门打了一顿。想着这些就又感心疼了,这也是我想尽快回去的原因。
忽而发觉我的心境上有了改变,出嫁前自然是把这里当作是家,可短短三月,却觉此处变得陌生,尤其是在阿平被欺负后归心似箭。
我在晃神,身旁的阿平与小同说了什么没听清,直到衣角被拽了一下对上阿平幽亮的眼睛,见他嘴蠕动时才回过神,立刻询疑出声:“你说什么?”
静了一瞬,他答:“走了。”
刚才他应该说得不是这两字,不过我打算追问,点点头,回眸跟小同道了别就与他一同走出了房。堂屋里阿娘正在把麦子装袋,看见我们出来刚要开口被我抢先道:“阿娘,我们回去了。”
她微微一愣,“啊?这么早就回吗?”
心知刚才他定是想喊我跟阿平帮她干活,但被我抢断了话不知要如何再提出来了。
就在这时,阿平突的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碎银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说:“帮小同看病。”
别说是阿娘一脸懵然,就连我都感到惊异,他怎会带银子?关键是他怎会想到要把银子给阿娘?还有这银子他是哪里来的?问刘寡妇要的吗?
怀着疑问我与阿平踏上了归程,因为最终还是收获了银子,阿娘心满意足地给我们带上了十个鸡蛋上路。我估摸着阿平当时掏出来的那些碎银子怎么也得有个五两左右,要付小同的诊金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等离得村子远了些后我问阿平:“你怎么会带银子出来?”
但见他一脸懵懂地回看我,好似在反问带银子出来有什么不对吗?只得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银子留给我阿娘?”
这次他笑了,还伸手来捋我鬓旁落下的发,然后说:“他是你弟弟。”
别人或许听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我一听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因为小同是我弟弟,所以才把银子留给阿娘当作给小同看病的诊金。
我微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右脸颊上还有一块青肿,嘴角也破了,可是他却对我笑得阳光灿烂。其实他什么都明白的吧,阿婶的突然而至、这趟回门的意义以及我的难处,他不擅表达,却用实际行动化解了我在自己家中的尴尬。甚至面对阿娘那终于褪去愁苦隐现笑意的脸,哪怕那笑是因为目的达到,离开时我可以挺直腰背,不用再受唠叨与埋怨。
心头涌入暖意,忍不住把头往他胸前磨蹭了两下,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独有的清新味道,然后再扬起笑脸对他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门(15)
他没动,黑眸湛然若定于我脸上,不安分的手指点了下我的嘴角。
我立即反应是:“怎么了?是脏了吗?”
可他手指划动,在我的脸颊上轻勾而过,顿时只觉他指尖划过之处有酥麻感。
若不是知道他心思单纯,我会以为他这是在挑逗。
拉下他的手指,“好了,别玩了,还要赶路呢。”
抬头看看天空太阳的位置,应该已过申时近酉时了,再不加快进程恐怕赶到家就天黑了,到时刘寡妇的脸色恐是会很难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条十里春风路总能出一些意外,而且这意外都还来自同一人。
就在我出嫁那天被抢亲的土坡前,阿牛竟是又等在了那棵树下,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身边站了两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两个小伙子。我自然认识,一个叫虎子,一个叫小东。
很明显来者不善,但这条道是回去银杏村的必经之路。
阿平主动来拉我的手,我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正欲告诫他如果等下真动手了就赶紧跑,却没料身前一闪,他竟以保护之姿将我挡在了后面。
老实说,这一刻我是吃惊的。在我的主观念想里,即使新婚之夜已经有过亲密行为,他也享有了他丈夫的权利,但仍然因为他的心智简单而将他当成是孩子。所以这刻他这属于男人的担当和行为怎能不让我惊愕?
不过那处阿牛与另两人已经在走过来,我压低声在阿平身后道:“一会他们如果来意不善真要动手打人,你就别管我先跑知道了吗?”
却没想阿平头也没回地给我两字:“不跑。”
这小子!这时候跟我倔什么倔?阿牛如果恼羞成怒要对付的人只有他,只要他跑掉了,那三人也不可能拿我怎样。这是策略,懂不懂?
可我这话没法再对他说,因为阿牛三人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处停下来。
阿牛的目光越过阿平看向我,眼神凄然而无助。他身后的虎子和小东对视了一眼,由虎子扬声而喊:“那个谁让一让,我们家阿牛哥要跟阿兰姐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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