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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應願站在原地神色如常。見她看過來,沖她淡淡點了點頭。
崇靄本就心煩,如今見親生女兒殿上吐血,勉強穩住的心又開始大亂。他煩亂地撣了撣衣袖,對眾人道:「今日就到這裡。沈仙尊,不是我不通人情,而是替學宮眾弟子安危著想,這孩子非去外門不可!」
「父親,不可!」
「我不願意。」
兩道聲音相疊著響起。景應願詫異地看了一眼掙扎著勉力開口的崇離垢,而後將視線轉到了滿臉震驚的崇靄臉上,又重複了一遍:「崇仙尊,我說,我不願意。
「我通過了測試,為何不可入內門?」她語調平平,即便面對如此修真大能也不見懼色,「既然蓬萊學宮對我無意,我這就下山。」
崇靄許久未嘗過被違抗的滋味,更何況她只是個剛入門的小小弟子。他勃然而怒,正要發作時,身後的沈菡之忽然道:「崇長老,宮主只是閉關不出,不是死了。」
她一改方才散漫無禮的模樣,從殿上緩步走下。沈菡之邊走邊將長刀出鞘,崇靄見此情狀神色變幻,怒道:「沈菡之,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沈菡之道,「只是這把刀許久沒用,有些鈍了。小牡丹,接著!」
景應願心中有所感應,抬手將師尊擲來的刀牢牢握在手心。
「你替師尊開刃,開到這位代行宮主之權的崇長老滿意為止!」
她雙手握緊殘存師尊體溫的刀柄,景應願凝神屏氣,一股前世未曾體會過的少年意氣湧上心頭。在她舉刀的瞬間,寸寸冰花染上刀身——
一刀悖反節氣,一刀開碎山河!
是雪。
崇離垢伸手捏住一片雪花,她像是沒聽見身後牆體的寸寸開裂聲,只是有些珍惜地將已經融化的那一滴雪水握緊在手中。
大殿之上,司羨檀望著她們,握劍的手攥得發白。
原來是她,原來是她!
她回想起品劍山巔上凋落的落英與片片飛雪,司羨檀神色複雜,一縷幽暗從她心間閃過,她怔怔看著殿下的二人,一時間心頭竟有種說不出的晦意。
就在此時,學宮十二座青銅鐘齊齊嗡鳴!
「修真拓名石更,蓬萊學宮景應願,上問道人榜,位列四海十三州第一!」
此聲既出,天地喧譁!
無數勤耕苦練的修士都在此刻震驚抬,或茫然地望著自家宗門的通報法器,或仰看向那座人拓名石最高處的位置,心下無論是酸澀悵然或憤恨,都無法再更改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登上榜的事實。
拓名石通感天地靈氣,可感應四海十三州修士的綜合天賦與戰力,數千年來,從未出錯。
*
第一州,越琴山莊。鶴髮童顏的老嫗笑嘆一聲,攏過身旁幾個正修煉劍法的孫女笑道:「你們姐姐最爭強好勝,此時在學宮裡頭肯定正氣得跳腳呢。」
她身旁梳著雙髻的少女嘻嘻笑道:「活該,誰叫姐姐技不如人!」老嫗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不著痕跡環視了一圈這幾個並不算出挑的孫輩,心下久違地生出一絲悵然。
第二州,融犀仙山。花樹下由幾個丫鬟簇擁著打扇的華服公子悠悠轉醒。他將蓬萊學宮四個字在心口沉吟幾遍,不知想起什麼,面露恍惚,又閉上了眼睛。
第七州,凌花殿。薛忘情率先收了劍,掏了掏耳朵,與對面也正緩緩收起手中花枝的春拂雪震驚道:「景應願?這不就是我們前陣子在金闕皇宮見到的那個孩子?」
春拂雪點點頭。她將那枝梨花拋向一旁,落地時瞬間長成了一棵開滿白花的小樹。
她似是勸慰薛忘情,又像是勸慰自己:「罷了,天地自有機緣。況且你我偶爾切磋也就罷了,我們這幾個相識的,哪怕加起來對上沈菡之也只是堪堪打個平手。」
薛忘情沒好氣地將劍入鞘:「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哎對了,這回鼎夏遊學你準備讓你們宮裡哪個弟子去?我已選好了,到時候記得囑咐你家弟子也去跟景應願套套近乎!」
第八州,逍遙小樓。躺在榻上的南華仙子示意座下的大弟子收了薰香,她柔弱無骨地倚在榻邊,對她最得意的親傳大弟子使了個眼色:「這次鼎夏遊學,本座依舊派你去。」
她滿意地打量容顏身段在美人如雲的樓中也出類拔萃的大弟子:「你不是跟刀宗那兩個熟嗎,這次可再接近接近那個姓謝的,還有這個來的景應願。至於那個柳姒衣……」
曉青溟驀然紅了耳根。南華仙子看了看她的神色,突然生出幾分嫌棄:「本座事先說好了,咱們挑道侶,寧可挑玉京劍門那群劍痴都不挑刀宗那個出了名沒臉沒皮的——」
「師尊,我……」曉青溟垂下眼睛,「徒兒知道了。」
*
蓬萊學宮內,謝辭昭望著殿下充耳未聞還在揮刀的小師妹,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崇仙尊,」她道,「拓名石將小師妹歸在蓬萊學宮名下,宮主已然認可她了。」
沈菡之讚許地看了謝辭昭一眼,道:「許是宮主快出關了。等她出關之時,你也便可卸下擔子,不再代行宮主之權。百年來真是辛苦崇仙尊了,真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無視崇靄青白的臉色,沈菡之沖景應願招招手:「小牡丹,幹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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