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赏荷花小妹试云雨等客船大哥显身手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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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雷暴雨,缓解了夏日的闷热,赵家人早早吃了晚饭,坐在门前的榆树下纳凉。赵老爹说道:忠智,你不要着急去大队部,嗲跟你们说个事。玉莲用芭蕉扇子帮老爹扇风驱赶蚊虫。忠礼早已点好了几根蒲棒头,插在上风的地缝上。老爹道:家里的房子不够住的了,三间房子也旧了,墙角走势裂缝,几天前,跟你们妈妈商量过了,想翻盖一下,重砌四间,趁我还能动动,帮着操管操管。你们看看砌什么样子的房子。忠仁道:嗲的意思呢。老爹道:现在不能再砌纯土脚房子了,我想根脚纳砖头,砌这么尺把高再用土脚,门框也用砖头包。忠智道:现在哪块有砖头卖呀。老爹道:我打听到了,隔壁大队有个砖窑呢,烧窑师傅在安徽学回来的,需要的话,提早跟他定,四五分钱一块,不贵,顶多两千砖,百十块钱,忠礼带着罱河泥爽爽,早晚一家子七手八脚脱脱土脚,秋后就动工。忠仁忠礼回道:就照嗲说的做。何小丽问道:这房子砌好了,给哪房住呀?老爹道:砌四间,东屋给忠礼一家子。西屋我和他妈住,以后给小五子找亲事。小丽不悦道:就派我住那个土脚房子呀。老爹道:你们那房子不是才砌起没两年呢吗,那就旧得了。赵妈妈也道:房子还没砌呢,就攀了。小丽一气之下抱着大牛去了南屋。忠智道:不睬她。老爹道:就这么定了,忠仁放鸭子,忠智大队里没得底的事,忠礼你要多吃些苦,房子也是为你盖的。忠礼道:晓得,有空我就去罱泥。一家人商议定了,又说些其它闲话,大家有了睡意方才各自回屋。
农历六月六,一大早上,赵妈妈叫醒忠信,道:去你大姐家,把她接回来。忠信洗了脸,要吃早饭,赵妈妈道:先去你姐家,回来再吃早饭。忠信嘀咕道:上学又要迟到。赵妈妈道:你木我呢,现在不是放暑假了。忠信道:老师通知我们今天去学校打扫除呢,每人带锨,铲操场上青草。赵妈妈道:好紧工呀,快去快回来。忠信心不甘情不愿去了玉芳家。
赵妈妈炒了一锅焦面,每人泡了一碗,大虎不肯吃,赵妈妈哄道:大虎乖,六月六吃焦面长肉呢。大虎方才吃了几口,便去找老舅舅忠信玩。赵老爹问:今个儿中上吃什尼?赵妈妈道:包水饭,六月六不是作兴吃水饭呀。文巧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水饭呀?士英啐了她一口:小侠子不晓得就不问。忠信道:我晓得,就是饺子。赵妈妈忙用刷锅把子打他,忠信边跑嘴里边说道:我说的又没错。
士英淑芬和面搋面擀饺皮子。赵妈妈割来韮菜,玉芳欲帮忙,赵妈妈道:怀住身子了,不要你拣。玉芳道:不碍事的,在家里什么事不做呀,回娘家就娇巴了。又问:四嫂呢?赵妈妈道:两天头里就回娘家歇夏去了。赵妈妈拣好韭菜,洗净切碎,放油盐揉了一遍,滗去卤汁,又打了两只鸡蛋搅匀,婆媳三个一边包一边往锅里下,爷儿们和侠子在吃,赶不上就放下碗筷等着。赵老爹催了两回,赵妈妈气呼呼地说道:催魂呢,没看见我们手忙脚不住地在包,你们就晓得噇。爷儿几个被抢白了一顿,不敢作声。
吃过中饭,玉芳在门前的菜园边摘了好些紫红色的野花,放在一个小瓷罐子里用锅铲柄子捣烂,妈妈见了说道:锅铲柄子就能捣了吗?你明天不用它装饭了,用手抓?玉芳道:花又不脏的。赵妈妈道:个个都让人操心。玉莲过来帮忙,用捣好的花汁,将文巧、文美、文翠的手指甲染红。玉芳道:玉莲,你也染上。玉莲道:我又不是侠子了。玉芳道:你每年不是弄的?再说了,三十岁不结婚,还是侠子气呢,你才十七八岁,就充老了。玉莲自个儿将十个手指甲染上,翻来覆去看着,笑着说道:也蛮好看的。赵妈妈道:看把你美的,这些日子花了心了,穿的跟个妖精似的,正想问你呢,你这红格子的确良衫子多晚做的?玉莲红着脸道:他跟我买的成品的。赵妈妈骂骂咧咧道:还没定亲呢,就吃人家的穿人家的,又不要个脸。玉莲道:怕什么?反正定准结婚早晚的事。赵妈妈说不过二丫头,抄起条帚把子就打,把个玉莲连蹦带跳地撵出家门。忠信站在堂屋门口捂着嘴偷笑,赵妈妈道:笑什尼?又有好几天没用桑树条子抽你了。吓得忠信赶忙溜到堂屋。玉芳从口袋里掏出几尺红头绳,文巧、文美、文翠每人手腕上都系上,边系边说:不要弄掉得了,要等到七月七剪下来,撂到屋上呢。文巧道:撂到屋上做什么呀?玉芳道:大喜鹊含去到天河搭桥。
玉芳带着侠子在锅屋忙着,赵老爹爷儿几个在堂屋里闲谈,忠礼对忠仁说道:大哥,你不去望望你的鸭子。忠仁道:不碍紧,我向道二虎子了。老爹也道:二虎子还是个侠子呢,你指望他呢,他只能帮你拦拦鸭头。正说着呢,二虎子哭着跑了进来,对忠仁道:大爷,不好了,鸭子炸得了。忠仁二话不说,拽着二虎往外跑,到了荡里,鸭子东两只西三只的,满眼望去到处都是,还有的翻过大堆,窜到秧田里,只听得四处都有鸭子呱呱地叫喊。忠仁不好向二虎作,纳住了性子,拿起鸭篙子,裤脚子来不及卷,下了秧田。
生产队几年前曾养过一趟鸭子,姓王的独膀子和忠仁合放,后来两个闹意见,以队长的意思,分开放养,各一半,忠仁不愿意:要么他放,要么我放。后来忠仁考虑再三,退出了。不想这姓王的贪心,把个生产队称给他喂鸭子的粮食,扣了些下来拿回家去。他家里人养得白白胖胖,可怜了那几百只鸭子,到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头。生产队班子一商量,卖了鸭子,会计算下账来,苗钱饲料工分加起来,还亏了许多,队长一气之下,几年不养鸭。
今年春上,上面要求搞多种经营,队里也没有其它路子,只有养鸭了,可这趟鸭子千万不能再落入姓王的手里。拿社员的话说:一只膀子手更辣。陈队长思虑了几个晚上,决定由忠仁放养。忠仁人老实,也有经验,二十几岁就在队里放过鸭子,当下定了,便去做忠仁思想工作。陈队长以为忠仁因为两年前的事心有抵触,不想队长一提及他就应允下来。女人士英抱怨他道:人家话没说得呢,你就答应了,生怕队里不把你放?忠仁道:拿什么格子呀,他叫我放我就放,放鸭子不比做生活轻松呀。人惬意工分又高。士英白了他一眼,道:一辈子就抱着个鸭篙子,有升腾也不大。忠仁笑道:你不要小看放鸭子的,公社夏书记两年头里也是放鸭子的,几年前他到荡里放鸭,我们两个还躺在一个鸭艄子里吹过牛呢。士英道:你没人家命好,连个队长也混不上呢。忠仁道:放鸭子丑了?好歹也是个司令呢。
鸭栏打在大堆后面滩上的一个土墩子上,旁边搭了个草棚子,早晚忠仁在里面睡觉,队里给他配了个帮手,小名叫二虎子,名符其实,人长得虎头虎脑,十五六岁,勤快泼辣,他不撑船,直接游水拦鸭头,游起水来比鸭子还快,一个猛子扎下去,早已过了鸭头。二虎兄弟三个,一个哥哥头二十岁了,不会说话,见人就晓得傻笑,还有羊角疯病,病一起来就瞎跑,经常半个生产队的人出去找他。一个弟弟才十岁,正上书房,嗲嗲是个老实头,只能做些死头生活。几年前,也就是弟弟个把生日,妈妈嫌家里穷,跟外地的一个篾匠师傅跑了,丢下爷儿四个,想想日子也很难过,家里全靠他挣工分,十二三岁就不上学了,跟着大人上工做生活,队长看他做事灵巧,也有照顾他家的意思,毕竟放鸭子天天是整工,便让他跟忠仁放鸭子。忠仁也很喜欢他,他经常说要给忠仁做干儿子,忠仁总是笑而不语,两人早已亲如父子了,只是少个仪式而已。今日把个鸭趟子炸了,鸭子正是放马鞍的时候,游起水来比马跑的还快,把个爷儿俩忙活到天睌,总算一只不差地吆上了栏。
看官定会疑问:他怎么就知道一只不少的呢?忠仁数鸭子有个诀窍,鸭栏用柴箔子拦成两半,边上留一出处,正好够一只鸭子走过,二虎在后面轻轻地吆着,鸭子成一字状从边上经过,忠仁将喂鸭子用的小挽子冚过来坐下,用树条儿三只三只的数,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鸭子都过了数,见一只不少,笑着对二虎说道:你回去吃晚饭,吃过了早点来换我。二虎点点头回家。队长闻讯过来看看,见秧被鸭子踱得东倒西歪,少不了说了忠仁几句。队长道:鸭子大了,容易炸趟,还有上惯了稻田,就会经常翻堆过去,属鸭子吃死食嘛,鸭栏也能捅到后面大河南了。忠仁回道:我也在寻思着呢,明天就捅过去吧。队长道:明天跟你们派两个人来。忠仁谢道:那就难为你了。
所谓的大河,即从西北至东南的斜穿马家荡的轮船河道。大河南有一熊家墩子,几亩田大小,早年住着几户姓熊的人家,初级社时期搬到了涧河堆上。这墩子有一条土路通向十二队沟浜,路不太宽,只够两个人并排而行,也不甚高,夏季水的时候,水满过路面,只能涉水而行,与其称着路,倒不如说是圩埂。荒村及周边大队的人们出门远行,都是经这小道至熊家墩子上轮船的。熊家墩子三面的滩面归十队所有,所以墩子也自然的归属于十队,况且熊家就是十队的人。忠仁花了两天的工夫将鸭栏捅到了墩子东边,西边大片地方仍留下来方便人们上下客船。自鸭栏捅过来之后,任由鸭子在荡里自由觅食,傍晚时分才把鸭子吆上栏喂食,故而忠仁一天大半时辰逍遥自在,他也学起队长吹起了口哨,天要晚,哨声一响,鸭子纷纷赶上栏来,只需二虎用船远远的在后面荡着,以防个别鸭子炸趟。
又月余,沈朝辉接到父亲的来信,说母亲生病住院,务必让他回南京一趟,朝辉本也想近日带玉莲一道回去的,忽接到父亲来信,与玉莲商量:母亲病了,我得急着回家,不方便带你一道回去了,这次回去我定会向父田禀明。玉莲有些失落,道:噢,只好这样了,跟你爸你妈讲清楚了,我们这边讲究定准的,也就是说是定亲后才能结婚,只要你爸妈同意了,你就带些礼金和礼物,举行个简单的仪式,以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往了。朝辉表态道:你放心,一定会说好的。
那日早上,朝辉简单的收拾了包袱,玉莲将他送到至熊家墩轮船码头,因朝辉家毗邻镇江,所以坐轮船至兴化,然后上岸转车去扬州,再过镇江。正逢马家荡涨水季节,水没过了小路,两人卷起裤子,光脚涉水而行,到了墩子上,朝辉看看手表,才八点出头,墩子上也无歇脚的地方,玉莲遂道:那边是我大哥放鸭子的小棚子,我们过去坐坐吧。
忠仁撑着鸭艄子正在河边摘野莲子,隐约见有人去了他小棚子,便撑船过来,上岸,见是妹妹玉莲和朝辉,大哥问道:你们去哪块呀?玉莲道:朝辉妈妈病了,来信让他回去一趟,来赶轮船的。大哥看看日头,道:还早着呢,轮船从凤谷青沟过来,到这里要九点上下呢。玉莲道:还有个把小时呢,不如我们去滩边摘莲子,你也带些回家。朝辉说也行,两人上船,忠仁将船撑到一片野藕田,荷花基本落尽,青色的莲蓬在风中晃动,玉莲朝辉站在船头采撷,忠仁用力将船向藕田深处撑去,一只大莲蓬,看上去粒粒饱满,朝辉伸着膀子够去,却怎么也摘不下来,玉莲道:用劲擗呀。遂拉开朝辉,自个儿探身去够,不想船一晃,玉莲身子前倾,落入水中。瞬间没了头顶,朝辉瘫坐在船上,忠仁急忙跳到船头,玉莲双手举过头顶,刚要露出水面,忠仁一把抓住玉莲的衣颈,用力猛提,将玉莲拎到船上。玉莲跌坐在朝辉身旁,见他惊慌无措之状,又好笑又好气。忠仁忙问道:有没有喝水?玉莲道:没有,我憋住气呢。忠仁道:以后做什尼事都要小心,这块藕田,原是深沟,现在涨水了,高个子都掸不到底,水下面尽是水草藕稭子,捰住脚,人就没得上来了,你再会游水都没得用。
三人靠船上岸,不一会儿,轮船停靠,朝辉拎着行李上了客船,与玉莲挥手告别。轮船驶远了,忠仁向道二虎看好鸭子,自个儿撑船将妹妹玉莲送回家,赵妈妈见玉莲浑身湿漉漉的,遂道:送人到轮船码头,怎么掉下水了?忠仁道:我带他们去打藕莲子的,不小心掉下去的。说了大概经过,赵妈妈道:亏你大哥在船上,要不然指望那个小知青,你早就没命了。玉莲急着回屋换衣裳,也不与妈妈理论。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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