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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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适意地换穿了最舒适的兼丝裤褶,散着上衣,宽袖随着他的行走而轻轻摆动,让他颇觉趣味,仿佛也对南朝人宽袍博带的衣着爱好有了些理解。进了飞灵宫,谢兰修正带着阿萝在忙碌:「阿萝!餺飥面揉好了没?汤已经沸滚了!」
阿萝双手端来一大银盆的面团,面浸在水里,洁白非常。谢兰修挽着袖子,亲自在盆边挼成二指大丶两寸长的薄面片儿,丢进小风炉的热汤中,滚滚沸腾的汤水「嗞嗞」地平息了下来,少顷又冒起了水泡,而随着谢兰修素手中洁白面片的落入,水花时起时落,煞是好看!
拓跋焘过去,谢兰修忙道:「陛下万安!只是妾这里不宜靠近,热得很!」
拓跋焘靠近了才发现,谢兰修一头细汗,皮肤被蒸汽蒸熨得白腻得几乎透明,而两颧热出两抹红霞,娇艳万端。他笑道:「宫里没有下人麽?需要一宫的娘娘亲自操刀上阵?」
谢兰修边忙活边笑:「这可不同!餺飥里自有讲究,我可不放心其他人来做!」又笑话一旁干看着的众人:「束晰在《饼赋》里说:『行人失涎於下风,童仆空爵而斜盼,擎器者砥唇,立侍者乾咽』,真正是活画!」
鲜卑人虽然也好读汉人的书籍,但对於诗词歌赋毕竟腹笥不够,半懂不懂的。谢兰修已经忙完了,浇着香料和肉汁调拌而成的餺飥,香美异常,连不好口腹之欲的拓跋焘都忍不住偷偷咽着口水,赞道:「好香!」
谢兰修一脸生春,颊边小梨涡若隐若现,伸手把碗筷递给拓跋焘,眼睛亮闪闪的:「那不尝尝?」
拓跋焘吃一口赞一声好。谢兰修笑道:「陛下安心吃吧!吃点东西还要想词儿夸我,我臊得慌,陛下也累得慌!还是我吟诵《饼赋》给陛下听吧,自认为也活画了我这汤饼餺飥了呢!——『弱如春绵,白若秋绢;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可好?」
拓跋焘已然狼吞虎咽吃完了,揉了揉肚子笑道:「好,自然是好!阿修这里没有不好的!吃餺飥竟然就吃饱了,炙羊肉都吃不下去了!」
谢兰修「噗嗤」一笑,嗔道:「说起来陛下统御万方,怎麽在这里跟个长不大的少年郎一样?」
拓跋焘绷紧了一个多月的神经在这里蓦然放松下来,挥手叫侍奉的人离开,惬意地翘足箕坐在席上,抬抬下巴示意谢兰修靠到他怀里来,深深呼吸了一口飞灵宫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我不是在讨你欢喜,你这里确实舒服,我都不想走了!」
「是我这宫里舒服,还是……还是因为我在身边,所以才舒服?」
拓跋焘不由失笑,抬手去捏面前人狡黠的脸蛋:「飞灵宫没有谢椒房,不过一座空室,自然是因你而适意啊!」
谢兰修咯咯笑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陛下车马劳顿,征尘遍体,还是先沐浴一下合宜。」
「小妮子,敢嫌我脏不成?」拓跋焘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把她扯进自己胸怀中,低头惩罚似的一顿深吻,才足意地拍拍她的背:「既如此,叫人备洗浴水吧!你来伺候。」
谢兰修挽着袖子,亲自侍奉他洗澡,平素虽有肌肤之亲,也是此刻才能仔细端详他的身体:骨骼修长,肌肉结实,除了胳膊上那条贯通的箭伤,身体上还深深浅浅刻着一些伤痕。谢兰修撩起水,轻轻洒在他熟麦色的皮肤上,耳边传来这男人的呼吸渐次粗重,偷眼一望,他正斜睨着自己,勾起若有深意的微笑。
谢兰修面红耳赤,果然少顷就听他说:「你看都看够了,我还没有。这可不公平!」水淋淋的手便伸了出来。谢兰修一闪身躲远,正准备说点什麽驳斥,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宗爱的声音,带点紧张似的,语速很快:「陛下!陛下!此时可能抽出空来?」
正在要入港的时候被打断,拓跋焘很不高兴:「什麽要事?」
宗爱「呃」了一会儿,才说:「贺昭仪身子不适。」
拓跋焘不耐烦道:「难道没有太医过去?」
谢兰修推推他说:「还是去看看吧。好歹她也为你怀过一个孩子。」她忍住心里微微的一点酸意,努力用小时候读过的女书来规范自己此刻的心态。拓跋焘摇摇头道:「你倒是贤惠!」起身穿上衣服,对谢兰修说:「我晚上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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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佳缡有一阵落红不尽,现在又添了上吐下泻,人给折磨得憔悴不堪。拓跋焘见她这样子,与有身孕前那白皙明丽的小家碧玉形象全然不同,自然对太医和贺佳缡身边服侍的人大为不满:「怎麽伺候的?好好一个人,又没有哪里亏待了,小月之後,身子一日一日不见好?如今病症越来越大!」
服侍的太医是两名,先是磕头谢罪,转而就互相攻击起来:
「贺昭仪实火上炎,如若不加解表泻火,那麽牙龈肿痛丶咽疼咳嗽之症只会越发厉害!」
「贺昭仪是否有火气且不论她。就算是火气,只怕是虚火,大用凉药,便会引起这样的寒凉之症!」
拓跋焘对汉人这些医理基本属於一窍不通,但谢兰修此前的一句话蓦地上心,不由坐下来细细听他们的争执。无奈仍是听不明白,他不由有些上火,厉声道:「甭管怎麽,总归要实心治疗。如今你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到底谁能治好朕的妃子?!」
两个御医原本已经争得面红耳赤,见皇帝发火,一下子都噤了声。拓跋焘平静了一下,放缓声气问:「此前都是谁给贺昭仪日常请平安脉的?」
舒太医顿首道:「是臣!」
「贺昭仪所用凉药也都是你亲自检点的?」
舒太医似乎有些紧张,喉结动了动,声音就变得沙哑了:「是臣亲自检点。每每悬丝诊脉,贺昭仪脉象都是实火。且贺昭仪隔着帘子和臣说病状,也都是实火的症状。」
拓跋焘冷冷一笑,点点头说:「你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太医,朕本不该不信你。但贺昭仪身子骨越来越孱弱,朕也不能不多考量着你们。」他扭头对宗爱道:「取太医的药箱来,隔着帘子,为朕诊一诊脉。」
这样的考试,让舒太医双手抖得没完,许久才在三根红色丝线上听好脉,沉吟了许久,才把线又交到另一名太医手中。拓跋焘不耐烦地问:「看出什麽来了?」
那名太医道:「陛下身体康健,脉象强健有力。」舒太医则道:「陛下略有些热征,不过不打紧,少少地服些药茶也就好了。」
拓跋焘黑沉着一张脸,冷冷地从里头走出来:「你们诊仔细了?」
两人均是顿首称是。拓跋焘突然勃然大怒,一脚一个把两人踢翻在地:「放屁!你们就是这样给贺昭仪施治的?庸医!!」
宗爱撩起纱帘,三根红丝线赫然系在食案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丶至亲至疏
两个御医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拓跋焘坐定下来,神色比先前还要阴霾,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面儿,少顷道:「拖出去,打着问。究竟有何居心?」
宗爱一挥手,便有两个黄门把软得一滩泥似的太医给拖了出去。年纪轻的那个临到门口突然醒过来般伸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极口称冤:「陛下!陛下!臣虽医术不精,但绝不敢有异心!」拓跋焘面无表情,任凭黄门掰开那抠得发白的手指,把人拖面袋一般拖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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