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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虹最近眼皮老跳，总觉得隐隐要发生什么似的，出门时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股价、融资、租金、人员变动，都够她忙活的。刚出门口，那个黑黑胖胖的保安喊了她两次她都没听见，直到他横亘在她跟前。沈虹才反应过来：“什么事？”

平常谁会正眼看一下这些个保安呢？穿一身水泥灰，明明在小区里晃荡着，却像是隐身人，除非需要搬动杂物或是处理闯入的野猫野狗。

那黑胖子笑了，巴结地抛过来一个笑脸，笑起来厚嘴唇上翻，人胖，再加上有碍观瞻的笑，露出一副俗气的蠢相。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就让沈虹觉得自己低估了他的智商，他说：“姐，给你说个事呗。”

他划开手机，“你看，我无意间拍到的，是不是姐呀？眼熟呢。”

沈虹侧身往屏幕上瞅一眼，可能在屋子里待久了，一抬眼，阳光扑上来围剿，她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扶住一棵花木才没摔倒。

照片上是前一段她和郑一介过从亲密的场景，也就那么一两次，不知怎么会这么巧被这个黑胖子给拍到了。这么熟悉的小小区域，却暗藏一双不测的眼睛，她自以为安全可控的生活却被人秘密追踪，这种想法让沈虹不寒而栗。

“你认错了。”

“是吗？这车子、门牌、衣服，我怎么觉得没错呢？”

“没工夫和你废话，有什么事让你们领导联系我。”

她说。

“这会儿这么着急吗？我可观察过，这男人一次在你屋里滞留四个小时，一次三个小时，也没见你急嘛。”

“你想怎么着？”

“是这样，姐，我要说没别的意思，就是确认一下，别是有人进屋胁迫你干啥的，你信吗？”

“给我删了！”

“你刚不说认错了吗？”

“删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胖子握着手机，姿势像是握着炸弹，“听姐的，删还不容易吗？”

可是他却没下一步行动，嘴角挑着一丝笑，摇着手机，奇货可居。

“你要多少？”

“姐是大老板，您看着随便给点都行。”

但同时他又伸出三个指头，那指头像是出洞警觉的蛇，一闪即过。

“你这是讹诈，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今儿就进去了？”

“姐，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对，我可能真认错了，我还是去找一下你老公电话，最好先发给他求证下。”

沈虹知道真是低估他了。他应该把所有纰漏都推演过，或者有人帮他分析过。是的，沈虹怕周海光，不是一旦闹崩了利益上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良家妇女自居，才能在打击周海光时那么有世俗意义的道德底气，这也是他尽管胡闹仍不愿意和她离婚的资本。如果被他知道她也和他不分伯仲，不说他会采取什么动作，先就被他看轻，再鄙视他时，何以怀揣利器？

“我身上没带钱。”

被一个小保安钳制住，她怎么都有一种可笑的被辱没感，“你不是有胆吗，跟我去取？”

“姐别耍笑，你手机里绑定着卡，是××行的吧，我见你去办过业务，VIP通道。”

“你观察得是够仔细的，可那是给员工发工资的专用卡。刚工资发完了，拿给你，不信你去查。”

黑胖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一时骑虎难下。他所有的说辞大都是请教来的，缺乏现场随机应变的能力。要不是因为最近和售货员小姑娘的关系正到了攻坚阶段，他也下不了决心接这个活儿。和售货员逛步行街时吃完小吃买完衣服，伊人还恋恋不舍，老是对那家珠宝店橱窗上新出的一款项链暗送秋波。他暗骂那些珠宝行也真缺德，展示什么玩意儿呢，吊得女人眼神一阵红一阵绿的，不是成心跟他钱包过不去吗？

“要不你等我下班回来取给你？”

沈虹抱着臂膊。

他横下心来：“别跟我扯这些，论精明我们哪能跟你们比？我就一句话，十分钟内不给，你就见不到我了。我知道你接下来肯定是去物业打探我的底细，可你觉着我还会再干下去吗？”

他似乎掐到了对方的软肋。“而且我进来这物业就是用的假身份证。”

他咧着厚嘴唇，焦黄的髭毛泛着恶心的油光，“你快点定主意，要么回屋子给我拿钱，要么你就当没这回事，直接走掉。十分钟时间。”

他在下最后通牒了，沈虹一时进退两难。她退一步：“我身上确实没有，我打电话给个朋友，让他送来。”

“你看好了，这是你老公手机号，你要是耍花招，他下一秒就会收到。”

沈虹给郑一介电话：“在哪儿，赶紧来吧，有多少钱都拿着。”

然后坐在门前小花圃的休闲椅上观望。

二十来分钟后，郑一介才赶到，了解了情况，就要扑上去揍人。他的声势如此雄壮，像是要豁出去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剧情，大有五步之内血溅当场的豪放。黑胖子紧攥手机高高扬起，作为最后的制胜武器，二人僵持在那里。反而是沈虹坐在那里轻描淡写地说道：“算了，给他钱，让他当场删掉吧。”

“就这五千，要就要，不要滚蛋！”

郑一介声音很低，但声色俱厉。

对方迫于其气势，还想再讨价还价。郑一介却随即把钱朝地上小范围地一撒，虽然只有五千，但草地上还是红彤彤的一片。唾手可得，黑胖子咽咽唾沫，眼睛被这红色映得更黑了，还是忍不住弯腰要拾取。郑一介再怒吼一句：“手机！”

对方也只好乖乖交来，与此同时，扑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圈钱，把草叶都扯断不少，一股脑儿捧在手里，很丰收的样子。收拾完了，刚要恶煞还回手机，郑一介删了两下，就气极，一把将手机掼在地上，摔出一地零件。黑胖子撇撇嘴，很委屈，钱没讹到多少，还折了个手机。郑一介抄起垃圾桶，要追击：“还不走，等着我再给你点吗？”

黑胖子鼠窜而去。

剩下英雄心意款款进屋安慰无端受惊吓的良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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