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貌困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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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母亲遗物时，方晴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她上初一时的一次家长会，照片里的母亲穿着褪色的工作服，头发简单地扎起，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暖的笑容。看着照片，一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那是她刚上初中的时候，正是最叛逆的年纪。那天是开学第一天的家长会，她特意没有告诉母亲具体时间。因为在她眼里，母亲的穿着总是那么朴素，甚至有些邋遢：永远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起，手上还带着家务劳作留下的茧子。
可是母亲还是知道了时间，准时推着轮椅出现在教室门口。那天她刚将一批做好了的串珠送给厂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方晴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既烦躁又羞愧，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方晴的妈妈来了。“班主任热情地打招呼。
教室里的家长们齐刷刷回头，方晴注意到有几个同学的窃窃私语。坐在她前面的林思思妈妈穿着名牌套装，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表，与母亲形成鲜明对比。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轮椅停放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坐下。
“黄阿姨这边坐。“林思思妈妈热情地招呼，但方晴分明看到她皱了皱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那大概是厨房里的油烟味，方晴心里一阵难过。
班主任开始讲话，内容无非是新学期的安排和纪律要求。方晴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注意力全在母亲身上：洗得发白了的外衣上的油渍，凌乱的头发，粗糙的双手这些细节在她眼里都变成了刺，深深地扎在心里。
“妈妈们都这么漂亮啊。“后排传来小声的议论，“看看方晴妈妈，怎么这么不讲究。“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割在方晴心上。她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似乎也听到了，但只是微微低下头，用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回忆继续在方晴脑海中展开。家长会结束后，她快步走出教室，根本不等母亲。一路上，她都刻意与母亲保持着距离，生怕被同学看见。
“晴晴，等等妈妈。“母亲艰难地推着轮椅在后面喊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她知道母亲昨晚又串珠子深夜未睡，双眼布满了血丝，但她就是不想理会。
走到学校门口，偏偏遇到了几个同学。她们正要上家长豪华的私家车，看到方晴和母亲，眼神里都带着异样的神色。
“我先走了。“方晴对母亲说，声音生硬得连自己都吃惊。
“没事，妈妈送你回家。“母亲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抗拒，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不用了！“方晴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自己认识路。“
母亲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等妈妈回去做饭，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方晴转身就走，生怕别人发现她和这个“寒酸“的母亲的关系。一路上，她既希望远远躲避母亲的身影，又担心母亲在轮椅上的安全，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对母亲的穿着打扮感到羞耻，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愧疚。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她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能像林思思妈妈那样光鲜亮丽，能穿着名牌衣服，开着豪华轿车来接她。可是母亲永远都是那副疲惫的样子，像一个永远擦不干净的铁锅，满身的油腻，散发着厨房特有的气味。
当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就不能打扮得漂亮一点？哪怕买件新衣服，换个发型也好。但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哪里有钱和时间去打扮？每天家务与串珠子已经让她筋疲力尽，赚来仅有的钱都用来支付她和哥哥的学费、生活费。
翻看着这张泛黄的照片，方晴的手开始颤抖。照片里的母亲虽然穿着朴素，但眼神里满是骄傲和期待。那天的家长会上，班主任表扬她的画画天赋，母亲坐在下面，脸上的笑容比任何一个穿着名牌的家长都要灿烂。
“在看什么？“方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方晴把照片递给哥哥：“你还记得这天吗？就是我上初一时的那次家长会。“
方舟接过照片，眼神立刻柔和下来：“记得。那天妈妈为了赶上你们的家长会，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去学校。“他停顿了一下，“开完家长会的那天下午，我看见妈妈一个人在阳台上哭。“
“什么？“方晴心里一震。
“嗯，她以为没人看见。“方舟轻声说，“后来我偷偷听见她跟邻居说，想去买件新衣服，但是你的画具费用刚好要交，她就放弃了。“
泪水模糊了方晴的视线。她想起那天自己有多么任性，多么伤母亲的心。她嫌弃母亲的穿着，嫌弃她的工作，甚至不愿意和她一起走路。而母亲却从未抱怨过，依然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可口的饭菜，省吃俭用给她买最好的画具。
“其实妈妈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方舟继续说，“有时下班回来，我看见她站在镜子前，试图把衣服的皱褶抚平。但她总说，只要能供我们读书，只要能支持你画画，她穿什么都无所谓。“
方晴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她多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那个下午。她要紧紧拉住母亲的手，告诉她：妈妈，您永远是世界上最美的母亲。您的美，不在衣着打扮，而在那份默默付出的爱。
“妈妈走得太突然了。“方晴抽泣着说，“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补偿她。“
方舟轻轻抱住妹妹：“妈妈知道你爱她。那些叛逆，不过是每个少女都会经历的成长烦恼。重要的是，你现在明白了她的好。“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那张照片上。照片里的母亲永远定格在那个下午，带着疲惫却温暖的笑容。那个不修边幅、不懂时尚的母亲，用最朴素的外表，诠释了最伟大的母爱。
方晴小心地把照片夹进日记本，在旁边写下：妈妈，对不起，我曾经那么任性。但请相信，您的女儿现在明白了，真正的美丽不在外表，而在那颗永远为儿女操劳的心。您是世界上最美的母亲，我永远以您为荣。
夜幕降临，方晴站在阳台上，望着星空出神。她知道，青春期的叛逆和自卑终将过去，但母亲的爱，会永远温暖她的心。这些记忆，这些懊悔，都将成为她成长路上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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