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棠棣之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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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棠棣之华

京里的消息，朝廷的消息，尤其是有关天家的消息，自然有其流通的渠道，这是宫墙和法令都无法阻碍的。譬如早朝时齐王上了奏疏，而太子一语不发，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必逾夜便可省部皆知，是以曾有朝臣戏言：“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众官员班上朝下，茶余饭后，添油加醋以佐闲谈，这是向来的惯例，言官们的风弹，也多凭此而出。然而此次，国舅中秋节下寝疾，天子中秋节上震怒，皇太子半夜冒雨请罪，兹事体大，还夹在这局势不明的时候，可谓惊天要闻。奇怪的是，非但无人议论，稍知前事者更是讳莫如深。官员聚会，若是哪个不识相的提起，旁人不是王顾左右，便是一哄而散。一时内，省部司衙里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只是众人虽缄口不谈，心中却皆知，朝中或将有大变。从前盯着宫中府中的灼灼目光，又投向了将军府邸。

齐王酉时出宫，径自驱车至赵王府上。被王府内臣引至后园，便见亭中肴席早已布好，鲤鲙雉羹、秋茹时蔬铺排满桌。四周美婢持灯秉烛，映得清明月色都失了光彩。定楷见他到达，连忙起身，深深一躬笑道：“大哥总算是肯屈尊了。”

定棠也笑道：“五弟这里好大排场，今夜还有谁要来赴宴？”

定楷笑道：“大哥这是明知故问，我的座上宾客除了兄长

，还敢有何人？”

一面引定棠入席，定棠也并不推辞，径自坐了主位。

定楷亲自为他斟酒道：“大哥尝尝这个，宁州新进的梨花白，妙就妙在不滓玉蛆，饮之别有一番风味。”

碧玉酒盏中，酒面上一层雪白的浮沫，真如春雨梨花一般名副其实。定楷见他饮了一口，笑问道：“如何？”

定棠赞道：“清甘绵醇，四美皆具，果然是好酒。”

定楷笑道：“别处酒贵陈，此酒却贵新，今秋方打的粮食，酿成了急送进京来的，就是宫中都没有的。”

定棠又品了一口，方道：“这是你的属地，有好东西自然先紧着你。别的不说，单论这酒，你那里历来也是酿出了名堂来的。”

定楷奇道：“还有这么一说？还望兄长赐教。”

定棠放下酒盏，笑道：“鲁酒薄而邯郸围，要不是你赵国的酒好，邯郸怎会为楚所围？”

定楷哑然失笑道：“兄长这是取笑了。来来来，弟来执壶，兄长再浮一白。”

定棠笑看他提袖斟酒，未待他端起，便伸出两根手指压住了杯沿，道：“五弟今夜设宴，不单是叫我来品新酒的罢？你我之间有话，不妨直说。”

定楷笑道：“小弟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大哥。大哥请先饮此杯，我再说话。”

定棠看着他一笑，便不再推辞，举杯饮酒，向他一亮盏，示意酒尽。定楷笑道：“刚才说古，现在便要问今。弟年少无知，前日的

事情，心中确有诸多不解，还请大哥垂悯教导我。”

他开口果为此事。定棠沉吟了片刻，夹了一箸江瑶，慢慢咀嚼咽下，方道：“并非我刻意要瞒你，只是你年纪还小，多知无益。局势多舛，我怕拖你下水，将来带累了你。这点苦心，还望你体察。”

定楷沉默了片刻，转头吩咐身后一个年轻近侍道：“长和，去把我书房案上的那两卷帖子取来。”

长和得令离开，不出片刻，便将两帖奉上。定楷接过，于手中慢慢展开。定棠冷眼旁观，正是太子相赠的两卷古帖，正不知他此举何意，便见定楷揭开一旁烛罩，将二帖凑到了火焰。手卷薄脆，经火即燃。定棠急呼道：“这是为何？”

定楷并不理会，待火要近手，才将残帖扔至地面，一时看它烧尽，犹有点点余烬如深秋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然盘旋，终于慢慢无力沉落，化作一地死灰。

定楷于灰烬间跪地道：“我知道太子送了这东西给我，前月又做主分去了大哥一半禁军，大哥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疑我和太子有了牵绊。近来事情，也不愿再同我多说，不再将我当作嫡亲手足了。我虽然年幼无知，但亲疏远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并不敢做出半分对不起嫡母嫡兄的事情。那千余禁军，前日我同陛下请旨，已经交还了枢部。大哥还是如此待我，我竟不知该何以自处了。”

说罢俯身叩下头

去。他如此做作，定棠也愣住了，回过神后将他扶起，见他眼角带泪，叹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多心？太子的那点把戏，难道我看不出来吗？我实在是事出无奈，不愿意拖累了你。你倒胡乱想偏了，辜负了我一片心意。这几百年的东西难得，你平素又最喜欢这个，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何苦做到这个地步？”

见他只是默然饮泣，遂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切勿到处张扬，引祸上身。圣上面前，尤其不可提及。”

定楷点头道：“大哥定不愿说，我就不问了。只是这份心意，还请兄长明察。”

定棠叹道：“你这么说了，我再不告诉你，反而更助你疑心了。”

定楷道：“小弟绝不敢有此意，只是百姓人家尚言，上阵还需亲兄弟，我虽然愚驽，或者还可为马前先卒，助兄长一臂之力，亦未可知。”

二人重新坐下，定棠点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定楷道：“大哥跟我说的那首歌谣，何以陛下听到，如此震怒？”

见他看了看四周，又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见众人退下，定棠推开他携壶的手，自斟了一杯，道：“你不知道才是对的。这歌是先帝皇初初年就有了的，不单是比你，比三郎，就是比我的年纪也大出许多。从前还严禁过，所以知晓的人不多了。——我来问你，太子的生母，先前的孝敬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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