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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芬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子边，翘着二郎腿坐下，“还别说啊，于经理，你这家伙事儿挺全，像那么回事。饭我就不捧场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兜比脸干净，哪儿有闲钱出来买饭吃。”

李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脖子伸得长长的，盯着于雪的那口大锅看。

“都什么好吃的啊，闻着真香。改天等我找到工作，挣了钱，一定先来尝尝于经理的手艺。”

李芬话语中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自嘲，于雪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没有工作就没有早餐，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于雪的神经。她想到了那日跳河的人，当时如果有一碗热腾腾的早餐在等着她，或许她就不会一心求死。

“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尝尝吧，我请你。”

于雪说着，转身对兔勉道：“去，给这位阿姨盛一碗绿豆沙。”

兔勉有点儿不情愿，小声嘀咕：“这还没开张呢，送了一碗又一碗。”

公司是解散了，但人心不能散。于雪虽然早就不再是经理了，可眼前这位可是她的部下，跟了她这么多年。对于这共同奋斗过的情分来说，一碗汤又算什么呢。

“这是我的老朋友，特意过来支持我，感谢都感谢不尽，哪有要钱的道理。”

于雪打消了兔勉的疑虑，也顾全了李芬的面子，“小吃生意，摊位上人越多，招揽到的顾客就越多。兔勉，快，盛上！”

李芬一听有白送的早饭，顿时眉开眼笑，“别麻烦小姑娘了！”

说完，她自己走到保温桶边，盛上了满满一碗，也不等走回座位，就端着碗吸溜了一口。

“好喝！好喝，甜丝丝的，比蜜还甜。要不怎么说是神仙汤呢。”

“值三毛吗？”

“别说三毛了，三十毛都值！”

于雪笑了：“不愧是咱们公司的资深售货员，这嘴真能吹出花来！”

也许是被于雪的一番话给鼓励到了，李芬顿时两眼放光，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于经理，你这话提醒我了，我不白吃你的！”

“嗯？”

于雪一愣。

“咱别的没有，就是会吆喝几声。我帮你宣传一下，让你的生意更好一些！”

“行呀，老李！我正愁不会招呼人呢。”

于雪说。

李芬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她跟于雪又问了一些有关早饭的事情，然后清清嗓子，纵身一跃，落到巨石之上。

只见她双手围拢在嘴巴的两侧，形成一个喇叭的形状，之后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喊起来。

“好消息！好消息！这边走，这边看，这边不看，终生遗憾！顾客朋友们，你们好！副食品公司精选南阳绿豆，精心熬制广东糖水。不坐火车、不坐飞机，立马品尝南方滋味，防暑降温，3毛不贵！另有鸡蛋煎饼，采用德国技术，一秒成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夸张的吆喝声顿时吸引了很多目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于雪趁此机会，开始烙饼。馥郁的香味伴着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在长街久久不散。

“给我来份饼，葱花的！”

“我要一碗绿豆沙，多加糖！”

“再来两张饼，都要韭菜的！”

叫卖声为于雪的早餐摊赚来了人气，大家都对她的早点赞不绝口。尽管于雪和兔勉手脚不停，摊子前还是人群聚集，大排长龙。

“多谢你了，老李！你是个人才，有这真本事，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等一批顾客走后，于雪又烙了几张饼送给李芬，由衷地感谢她。

“于经理，你是不知道，这工作真的难找啊。公家单位咱就不要想了，人家私人企业招工，都要求三十五岁以下。像我这样的老阿姨，人家看都不看一眼。说几句好话，求人家放宽年龄限制，人家就会问，你有什么技能？于经理，你说咱们能有什么技能。”

“你这刚刚展示的就是技能啊，你是老柜员，还会打算盘！”

“于经理，承认吧，咱们都被时代淘汰了。人家说的是，能不能做账，讲不讲英语，会不会计算机。怎么样，计算机！于经理，你也没见过吧。还鹰语、鸟语，老娘会将洛宁话。”

“不要紧，咱们还可以卖东西。宋书记说得对，到了任何时代，无非就是进货、卖货。老李，你是个销售人才，可以到咱公司进一些货，摆个地摊出来卖啊！何必一定要找个工作呢。”

“我爹妈就是老城卖浆的，他们在街上跑了大半辈子，为的就是给我们姊妹几个找到能遮风挡雨像样的工作。现在要是我又成小商小贩，这不是太丢人了吗？于经理，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这个活儿很辛苦，你干久了就知道了。”

“再苦再累也比饿死强。劳动无贵贱，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饭，没偷没抢，有什么丢人的。”

“人要脸，树?s?要皮，主要还是突破不了爱面子这一关。昨天还是办公室里的体面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街市之中的贩夫走卒，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跟李芬一番交谈，于雪这才知道了大家的现状。公司里大部分的人下岗以后都在家呆着，靠公司最后放的物资得过且过。也有一部分人在找工作，有少数人找到了，但绝大多数都像李芬一样根本找不到，整日长吁短叹。还有一些人选择回老家去了，好歹老家还有几亩薄田，打算种地为生——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城里混了一辈子，现状回到村里，说闲话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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