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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沧笙想得自私,而是九天现在的十三位大帝,没几个见识过真正的秽土,又失了锐气,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当初那几位大帝帮天帝摆平白灵瑾是这个态度,五位大帝,围剿一个新帝,结果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还迟迟不肯出手。
现有的史册将那里的人和兽妖魔化,谁都不想直面其锋芒,到时候的情况只能更糟。
危难的时候指望其他人来救太被动,说不定石族死光了,他们才意识得到问题的严重性。
沧笙轻吁了一口气,倒也不必将境况料想得太糟。秽土被封印了数万年一直没有动静,极盛的时候尚且安稳,过了万年的消耗,不至于反倒还会出差错的。
……
隔日就是正式拜堂的日子,沧笙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头紧锣密鼓响彻起来的热闹,懵懵睁了眼。眼光往门口一扫,有人披戴着暖橘的朝阳,缓步朝屋内行来。光影濛濛然陪衬在他周遭,眼波流转都是叫人沉沦的美景。沧笙半懵着,大饱眼福,不适时宜地感慨,他这肤质可真好,白得通透,一时间竟想不起什么可拿来比拟的。
“一会你要出席婚宴吗?”
虞淮自然而然为她挑起轻纱床帐在一旁系好。
“你怎么来了。”
沧笙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随意拿手一抓,没想到发尾打了结,扯到头皮,痛得她嗷了一声。
虞淮看人重新倒进了被窝里,一副生无可恋的形容,晓得她这定是睡昏头了。从前也这样,只要夜里心事想多了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必定像是霜打的茄子,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坐在床沿,给她解开打结的发:“人都到了青丘,不去喜宴露个脸说不出去。青丘的人我不熟,便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可以一起。”
手中的发结得厉害,失笑,“你昨夜想什么了?”
沧笙进入一种无我的混沌境界,脸贴在被褥上,歪头着眼看了他许久:“你是不是看过我的《一日三秋手札》?它是不是还在你的十方镜呢?”
虞淮默了良久,“沧宁把它带走了。”
一顿,“带走之前,我俩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东西,所以一并看过,确认是你的,才给他带走的。”
还有这么桩事,宁儿也是够能忍话的,至今居然提都没提。沧笙想起来那个手札,脸上辣得疼:“你俩都真够狠的,一本手札要分这么清楚!”
所谓《一日三秋手札》,是虞淮当年勉强点头同她在一起,两人刚刚好上的那阵子,沧笙经历过他忽冷忽热的对待,时不时起了感时伤春的慨叹,无处发泄,憋着难受便乱写一通,留下来的黑历史。
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回她去找虞淮一齐出去逛集会,吃了闭门羹之后心里头难过,写了这么一段:
“想吃糖葫芦,想吃烤串串,银耳莲子、桂花糕……哇,越想越难受。往后要告诫我女儿,找夫君要找平易近人的,能拉着小手一起逛街的。戚玄那样就很不错,凡去哪都乐意带上我一起。再不济,实在没空,亲我一下,就能美滋滋了。嗳,总不理我。”
……
虞淮性子冷清惯了,曾经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感,从来都是沧笙找他。后来沧笙觉得委屈,问为何找他的时候他就闭关,他出关的时候也独来独往,向来不会知会她。
虞淮那时道,他生来就不喜欢与人为伍,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将她带在身边。
沧笙将这句话记在心里很久,她是容易寂寞的人,为彼此性格上的不合难过不已,后来都不太敢招惹他。
所以他今日来找她一起去参加宴会,沧笙本能地觉得奇怪。就算他是为了求婚,一个感情一片空白的人也不至于刹那就变成了情场高手,晓得她就吃这一套,专门对她对症下药。
没法子,沧笙慢悠悠爬起床穿戴。
虞淮垂首坐在一边逗弄雪球,等得很是耐心。
沧笙给自己梳头,透过桌面的铜镜可以看到软榻上坐着的人,低垂的睫像扇子一般,离得这样远都瞧得一清二楚,简直是妖孽。
“你就不问我吗?”
沧笙将发束拢在手里,“当年的菩提子是我给你的,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会让你修为大减吗?”
既然都被揭发了,虞淮不再遮掩,直截了当道:“我瞧过你的昭雪镜,知晓你并没有在菩提子上动过手脚。”
抬眸,眼底有深邃的暗光,“我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沧笙坐实了虞淮已经察觉父神在里头掺和的猜想,也不去解释什么,将发髻梳好,挑了支最朴素的木簪戴上。
“今个是晚辈大喜的日子,你不换一套鲜艳些的装束吗?”
虞淮抱着小奶猫,那画面伤害太高。
沧笙瞥了他一眼:“恩,不换。”
虞淮稍抿了抿唇。
沧笙是个爱美的姑娘,穿上华丽的嫁衣便开心地直转圈圈的人如今素衣木簪成了习惯。偶尔衣着素净也就罢了,虞淮自打在仙界再见着她,她一直是这个模样。她为了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不难猜想,原以为由他来劝会更有立场一些,谁想她根本不买他的帐。
沧笙低头将木梳收进妆匣之中,再一抬头,额角便是牵扯般的一跳。
虞淮仍是在原处未动,只不过清冷的银发改换成了缠绵的墨黑,连带染得那一双瞳都沁入了温柔,点缀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沧笙有点笑不出来了:“你这样做,不觉得是揪住人家的弱处,趁人之危吗?”
沧笙的夫君虞淮与帝君待人的神态是有本质差别的,一个冷清若月,一个温润如玉。
奈何帝君有好本领,模仿起一个人来可以做到分毫不差,连眸中的温柔都像是真的。
他刻意伪装,沧笙明明知晓,极力冷静也挑不出理由来判定这是两个人。因为原本他们就是一个人,拥有同一个灵魂。
就像天宫的那一夜,思念的情绪突然决堤,便势不可挡。他的亲吻带给她的颤栗无比真实,那是如今的帝君给不了的,就连身体与契约也承认他就是她的夫君。
虞淮并不冒进,拿手轻轻抚弄着怀中的雪球,低声道:“此话怎讲呢?同你在凡间成婚的人本就是我,你忘不了这段记忆又不想提及,所以我也不能触碰吗?我足足等了你三生,整整三世孤独终老,这件事,我也不能对你提吗?”
有些陷阱简直玄妙,你明知道它是个坑,理智拖着你不要往那去,结果冲动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铁了心要往里钻。
他提到他三生孤寂,那是她的痛点。倏忽之间红了眼眶,双手老实牵在身前,眨眨眼,似乎都有泪意:“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你早恢复了记忆,是在骗我。我被你骗了太多次,都怕了。”
虞淮能感觉得到她态度的变化,她在喜欢的人面前,言辞与神态都会乖巧许多,不像平常对他时平平淡淡的,虽然含笑,却总隔着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
心中失笑,他竟嫉妒起做凡人时的自己:“我那时是凡胎,倘或恢复了全部记忆,早就该归帝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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