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镇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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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有言在先,撒沙对弥撒之后的马戏也没什么很大的兴趣,弥撒结束之后两人就一起回到了阿兰太太的旅社。
简单的吃过了晚餐,凯瑟琳需要继续看守店面直至晚上八点,而撒沙则回到自己的阁楼里用阅读和绘画来消磨时间,投入阁楼的光线一开始是金黄色的,而后逐渐转变为石榴红色,玫瑰色、丁香色,孔雀蓝色,鳝鱼青色,鸽子灰色,牡蛎白色小房间里的灯感应到外界光线的变化,自己打开并慢慢亮了起来,光线柔和,且明亮。
撒沙拿出一根铬黄色的油画棒,在纹理粗糙恶劣的市售画纸上略略摩擦了几下,然后拿着它和自己的肤色作了下对比——结果很令他满意,和储存在大脑中的标准色相比,差别很小,无论是灯光还是画笔。
画什么呢?撒沙闭上眼睛,凯瑟琳,当然是凯瑟琳。
他先用铅笔打了底稿,然后紧贴画纸反复擦拭油画棒,让它形成黏土状。然后慢吞吞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蘸上颜料。
四周十分寂静,撒沙差不多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绘画上,所以当天窗上响起清脆急促的敲打声时,他的手指一斜,凯瑟琳的嘴歪了。
他抬起头,拉兰太太最小的男孩正趴在阁楼的窗户上,他眼神涣散,满头大汗,双手攥起拳头,使劲儿敲打着玻璃,撒沙不得已丢下画板,跳上自己的临时床铺,踮高脚尖,打开位于窗户内侧的插销,慢慢地——他可不希望把这个正趴在玻璃窗上的男孩推出屋顶——倒不是说他没想过这么做,只是要想在这里做到完美的善后几乎是不可能的。
窗户打开了不过四分之一的时候,男孩灵活地钻了进来。他的红头发间杂着无法计数的稻草,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划出痕迹,撒沙注意到他没有穿鞋子,而且脚和手一样乌黑肮脏,膝盖上也磨破了一大块,衬衫上粘着只有尘土里的番茄酱才会有的,那种红褐色的厚实污垢,撒沙记得这一身还是阿兰太太为了今天的弥撒而特意让他换上的——看来她的一番心意已经全都报销了。
“你不是去看马戏了吗?”
撒沙问道。他不太记得这个男孩的名字了,汤姆,彼得,还是约瑟?
小男孩胡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抿紧了嘴唇,一个字都不说,径直爬进撒沙的小床和被褥里,把枕头和铺盖全都拉过来盖在头上,就算隔着厚厚的毛毯,撒沙都能感觉到他在拼命地发抖。
男孩在黑暗中闭起眼睛,各种花里胡哨的线条和影像在他眼前划过——起初什么都很好。
最开头是三匹一组的白色小马,在驯兽师的鞭子声中从幔里冲出来,它们围着干燥的草场奔跑,表演各种旋转和急转动作,或是一个挨一个地将自己的前蹄搭在同伴的马鞍子上,像人那样走路,之后又列成一排,用后腿站立着,依次退场;紧接着小丑冲了出来,在场子里旋风般地翻跟斗,和乐队的指挥插科打诨一番之后,他跑进幔里,换出柔体演员,柔体演员的表演不怎么刺激,但也已经足够让孩子们睁大眼睛——这个人居然就像他们平时玩得橡皮泥小人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任何一个样子,用手走路,用脚戴帽子;然后小丑第二次跳了出来,这次他邀请了一位漂亮的女性和他共演,他和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在蹦床上不断地跳来跳去,在空中作出各种各样让人难以置信的动作;之后出场的是卷毛狗,它们钻火圈和跳横竿,还有猴子,它们裹着印度人的头巾,穿着小背心坐在骆驼和斑马的脊背上,它们之后是大象,它们用长鼻子卷着刮胡子刀和热毛巾准备给人刮脸,驯兽师一再邀请观众们下场充任大象理发店的顾客,但应者寥寥,最后只得让他们的大力士出场救急。
这时候,节目已经过去一大半,最激动人心的场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挥舞着鞭子,四头狮子跟着他跑进了场内,铁栅栏随即在它们身后关上。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开始说话,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吐词有些不清,不过他的企图倒是很明确,在他的指挥下,这四只健壮巨大的猛兽眨眼间就跳上了二米多高的隔离栏,隔离栏上没有防护网,只要它们轻轻一跳,就会掉进密集的人群里。
男孩吓得大声尖叫,而抱着他的阿兰太太却放声大笑,好像看到了什么挺可笑的事情,不仅如此,她还抓着小儿子的脸,让他将视线投进马戏场。
男孩看到了蓝白色的电光,隔离栏外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个成年男人站着,他们手里拿着闪烁着电光的棍子,棍子搭在隔离栏上,那四只可怕的动物被烧得吱吱作响,它们摔了回去,凄惨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剧烈的疼痛让这些野兽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被人类强行灌注在扁圆颅骨里的理性与温柔,那个男人被自己驯养的猛兽攻击了。
但这个节目还不算结束,马戏团的人被小镇上的人抓了起来,从老板到帐篷员一个不漏,人们临时举行了一个会议,投票决定直接在这儿审讯和审判他们——这些“罪犯”
被一个个地扔进了隔离栏,那儿有着四头已经尝过了人类血肉味儿的猛兽正等待着他们。
那个男人在狮子的獠牙下嘶吼和诅咒,男孩能够听懂的不多,但他隐约记得,其中有着一个他颇为熟悉的女性名字,还有一个单词“报仇”
圣经里说:“因为人的嫉恨成了烈怒,报仇的时候决不留情。”
这句话还是那个被临死的男人喊着的女人教给他的,她和撒沙的妈妈凯瑟琳那样,孤身一人来到镇子上,她到这里存求庇护,为此要付出很多钱,因为镇子里的人不能免费保护她“若有所求,必有所失。”
男孩的妈妈阿兰太太这样说过。
男孩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他曾经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过得的衣服,首饰,包很快出现镇子其他女人的身上,就连自己的母亲阿兰太太都戴着她的一只手表,她纤细的脖子与手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从黑奴时期遗留下来,锈迹斑斑的镣铐,而且她还得不停的干活,收割熏衣草,采摘葡萄和多刺的橄榄,晚上还得教镇子里的孩子写字和读书,他曾经尊敬地叫她老师,却被阿兰太太好好地训斥了一顿,因为这是她必须履行的义务,而且她还是个“娼妇”
他的哥哥说,她是镇子上男人们共有的“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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