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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識攸在那邊噗呲笑起來。
許南珩:「你懂吧,我不像幹活的,我像偷她們家氂牛的。」
方識攸笑個不停:「你是貴客,貴客怎麼能幹活呢,明天準備突擊誰家?」
許南珩靠在床頭,尋思著:「嗯……我估摸著達桑曲珍已經在做準備了,這姐倆同氣連枝的,我偏不去,我明兒去仁青家。」
二人聊了三十多分鐘,閒聊了會兒後就掛斷了。許南珩要睡了,方識攸在日喀則那邊跟顧老師住一屋,也不好聊太晚。
藏南高原的冬天時不時就飄雪,教室看出去,窗框自取一片雪景。待到傍晚,星月高懸,就又是一天。
這些雪到春來才會化,在自然覆蓋率高的地區,等待季節交替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所有生靈跟隨著自然變遷。
晨曦光醒就見天,晚星乘風就入眠。
來到西藏之後的這麼長時間裡,許南珩能感覺到自己有所變化。大概是一種願意接受,接受這世界的不公和無奈,不是迫不得己無能為力的釋懷,而是願意從內心認識自己的渺小。
走出城市之後才感覺這天地其實很大,抬頭不是被高樓切割成小方塊的藍天,走出大城市後,抬頭即見天。天之下壯闊的土地是它原本的樣貌,土地蔓延到西藏的高山腳下,再抬頭——
那些山,何嘗不是拔地而起的神像。
許南珩還記得當初方識攸開玩笑的一句話,來了西藏,氧氣稀薄,動彈不得,自然就寧靜了。
這話有半句是對的。來了西藏,自然就寧靜了。
在農曆春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許南珩和方識攸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提前開學的許南珩一心撲在教學上,方識攸也忙得晚上吃中午沒來得及吃的剩飯。
方識攸回來小醫院這邊值班的一個禮拜里也僅是在一起吃飯,連接吻都是匆匆忙忙地「啵」一下。活生生把戀愛初期過成了老夫老妻。
好在二人都體諒彼此,方大夫會到宿舍里給埋頭看題的許老師揉脖子,許老師也會到小醫院去陪他抽根煙,聊聊天。
許老師有一回說到他實在太照顧自己了,弦外之音大概表達著自己在這段感情中是受益的一方。方大夫揉揉他腦袋,問,你怎麼還帶桿秤談戀愛呢。
許南珩想想覺得也是。
藏南的春天快來了,他也快要離開了。
方識攸回縣城那天,走前過來了一趟學校。一樓兩個教室一個在上課一個在考試,考試的那個是許南珩班。
方識攸既想看看他,又不想打擾他,於是開車從學校門口繞了一圈,監考的許老師敏銳地瞧見了他的車,向他那兒點點頭。
後方黑板寫著距離中考還有65天,時間已經走到五月。雪還沒有化完,頑強的植被在雪下用力地用頭去撞、去頂,它們要觸摸陽光。
晚上許南珩跟方識攸打電話,在學校外邊的空地上抽菸。就站在第一天過來的時候,在小醫院吃完飯,和方識攸一塊兒抽菸的地方。
他說:「再有兩個月我就走了。」
方識攸說:「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第4o章
距離中考還有15天。
村莊小醫院裡,醫囑系統崩了,縣醫院信息科的人聯網遠程看了下,沒找出原因,方識攸正在診室里手寫病歷。
兩個人都在奮筆疾書。
方識攸寫病歷,許南珩寫卷子。他寫的是其他省市自治區的中考卷,西藏今年中考在7月2日,疆地界6月中旬就考完了,疆考完後,蘇雨老師第一時間把中考卷掃描了發在群里,接著許南珩列印出來開始做。
今天兩個班級都有老師看著,他們在練習寫作文。偏遠的藏族孩子有一部分在小學時候才開始接觸普通話,他們的漢語表達能力不是很熟稔。所以需要勤加練習。
不多時,護士敲門推開門,說:「信息科一會兒過來兩個人,說可能我們這邊的硬體設施出了問題。」
方識攸點頭:「好,沒事,病歷不多。」
許南珩寫完了兩張模擬卷,勾出來幾道題。護士應了聲「好的」便離開了,許南珩抬頭:「我看看你字兒。」
「嗯?」方識攸雖然不解,還是把病曆本挪到他面前,「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看看。」許南珩歪著腦袋看方識攸寫的病歷,「挺好看呀。」
方識攸的字是中規中矩的,屬於是不難看,能夠辨認,字跡工整。他笑笑:「一般吧。」
「當老師的就喜歡這種字。」許南珩認真地看著他,說,「一絲不苟,發揮穩定,從始至終都是一樣,沒有寫到後面越寫越潦草。」
他順著方識攸推過來的手指慢慢向上看,繼續評價:「而且力道正好,筋骨漂亮,肌肉流暢。」
方識攸無奈:「……謝謝老師。」
寫完卷子之後還要在診室里呆一會兒,支教崗的老師們在線上討論其他地區的中考卷。許南珩這邊中考的時間最晚,大涼山彝族自治州的譚老師那邊成績都快出來了。
所有支教崗老師都在給許南珩出謀劃策,分析題和押題。一個視頻會議上四個人,蘇雨老師和戴紀綿老師已經回了北京,譚奚在縣城他舅爺舅奶家裡,就是那個裝了路由器的房子,所以只有許南珩一個人卡卡的。
「啊?」許南珩蹙眉,在視頻會議里說,「我又卡了,等我會兒啊,我重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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