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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妻成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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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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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悠悠最后送给圆仪一句话,圆仪才略略宽心睡去。

圆仪睡去后,悠悠辗转难眠。小姐姐能被爱所困,为爱而扰,想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自己会遇到爱情吗?她的爱情在哪里?小姐姐的终身大事有唐老爷操心,那自己呢?娘亲死了,婆婆死了自己的未来又有谁会为她操心呢?那个陆家的薄幸男人吗?那个给了她生命,却将她和娘亲弃如敝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关心,他现在身处何地,官居何职,过得好不好,这些都不是她该萦心的。甚至她也不要自己恨他,有爱才有恨,她对他没有爱,所以她不恨他。

悠悠就在自己碎碎念的心事里睡去。这夜她居然做了一个梦,梦里天幕湛蓝,夕阳如酒。夕阳下一片辽阔的旷野,风萧萧兮易水寒。旷野上一队兵卒浩浩荡荡开过,她站在路边,落着泪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背影一直走向落日余晖。她手里握着一方丝帕,丝帕上是她挥泪泼墨写下的一首词: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蓦地,一骑从夕阳深处返身向她本来,马蹄声得得响在旷野。在那庞大的金色的落日余晖的背景中,一位白盔胄甲的将军手握缰绳驰骋而来,那器宇轩昂的白色身姿,在红鬃马上,被晚霞映衬得金光闪闪。他驾着马一直奔到悠悠身旁,拉了缰绳,“吁”

了一声,马儿抬起前蹄,泛着玛瑙莹光的红髯在风中飘抖,嘶叫声划破旷野。将军伸手拍拍马儿的头,马儿就安静地立在原地,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

当将军侧过头,把目光打在悠悠脸上,悠悠大吃一惊:怎么会是那白衣书生?花般精神,玉般模样的白衣书生一袭将军服,竟然帅到不可收拾。梦里,将军只那么侧目一眼,悠悠的心就痛得不可遏制,她的泪滚滚而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将手里的丝帕递到将军手中。将军在马上,微微俯身接过那方丝帕轻描淡写望了一眼,就揣到怀里,他不再看悠悠,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而是双腿一蹬,马肚一夹,绝尘而去。那高头骏马,白盔胄甲的背影一直飞向夕阳深处,在悠悠哀伤的目光中远去,远去,直至消融成一个白点。而悠悠在那长长的注视中,耳边厢回响着的是自己亲手写就这一阙词: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如泣似诉,含幽带怨。悠悠一下就醒了,汗涔涔的,心口传来分明的疼痛。她捂着那心口,听着胸腔里传出的悸动声,一下子晃不过神来。这真是个奇怪的梦境,那白衣书生怎么会化身将军呢?将军不都应该伸手利落,武艺高强,就像那林诸卫一样,而白衣书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怎么会当上将军呢?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悠悠努力平抚心口的疼,抬头看见屋子里已经灌满晨曦的曙光。屋内的桌案、屏风、洗脸架子全都黑影绰绰的。

圆仪此时也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悠悠坐着惊魂甫定的样子,不禁抬起身子,问道:“怎么了,悠悠?做恶梦了?”

“没,没有。”

那算噩梦吗?好像是个春秋大梦。悠悠不禁自嘲地笑起来。

“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书剑轩’日中才开始营业的。”

圆仪说着就继续倒头而睡。

悠悠看着她甜美的睡容,流露一抹欣慰的笑。她不想睡了,被那个梦搅得芳心大乱的,她得起来活动活动。还有她还得帮婆婆做一件事,婆婆一生,古玩文物全全遗落,寻不回来也就罢了,那些诗词总是能寻得回来的。从小到大,一边干活一边读着婆婆的词消遣,竟让苦难人生多了无限趣味。婆婆真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奇才女。只是天独独厚其才,而啬其遇。悠悠一边唏嘘感慨着,一边起身洗漱。因为日中就要去“书剑轩”

打工,所以她干脆一早就拌上男装。洗漱完毕,便去书房借唐老爷的笔墨纸砚用。唐老爷知道她要整理李清照生前写下的诗词,十分鼓励和赞同,特准她随意进入书房。而悠悠要开始起笔的是《漱玉词》。之所以要把婆婆的诗词集子取名《漱玉词》,皆是因为婆婆在晚年的最后一段时光对漱玉泉旁的快乐岁月念念不忘。

刚在纸张下写下“漱玉词”

三个字,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赵士程走了进来。还是一袭白衣,儒雅俊逸,笑容干净。

“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

赵士程微笑着问悠悠,悠悠今儿穿了一件蓝衫,衬得雪白肤色更加白净。赵士程觉得这孩子长得也忒女气了一点,不过男孩子倒是这样文秀方显好看。

“哦,没干什么,练字,练字练一下。”

悠悠想起昨夜那个春秋大梦,一时羞赧,脸上浮起各种红晕。

悠悠酡红的脸颊看在赵士程眼里就像饮了酒般,更加可爱。

“一大早就练字,真是勤快哈!”

赵士程的笑容看在悠悠眼里分外温暖。

“我等下要去‘书剑轩’当跑堂伙计嘛,所以只好趁着天早来抢书房,但是姑爷你也来书房是要写重要东西吧,我把书房让你哈!”

悠悠说着急急跑掉。她不能再和这白衣书生面对面说话,昨夜的梦境不停地晃在眼前,那分明的心痛感觉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就像搁在滚烫的炉子边,被煨得又红又烫。

看着她一阵风跑掉的背影,赵士程笑着摇摇头,这小孩真的有趣。他走到书案边,想看看这孩子方才写了什么字,竟看到“漱玉词”

三个字,不禁眉头一皱。这小男孩干嘛突然写这三个字呢?“漱玉词”

和“漱玉泉”

什么关系?更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这孩子的字,小小年纪,竟如此笔端生凤,笔走龙蛇的,真是一手好书法!

在唐家逗留的数日,赵士程逛遍杭州城也未探访到李悠悠的下落,不禁意兴阑珊。想来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人,真如海底捞针般的难。既然无缘相逢,他也就决定暂回山阴去。此番离家一月有余,不见婉妹,他真的有些想她了。这些年,唐婉在赵家规规矩矩,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唯恐再出什么叉子,惹赵母生气。因为不能生育的缘故,她一直有愧于心,再加上先前一段失败的婚姻,令她无时无刻都不能尽心展开笑颜。赵士程心里十分难过,就算他给她百分百的爱,她还是自闭心门。当然,赵士程也理解,纵使自己不在乎唐婉身上的种种遗憾,唐婉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在这个三纲五常的时代,唐婉的自尊心早就在陆家,陆老夫人那里被消磨干净了,现在蜗居在赵府的唐婉不过一具空壳而已,再不是那个朝气蓬勃,快乐青春的唐婉了。或许她的心在陆游休妻的那一刻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结婚这六年,他每日看着她愁云惨雾,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指甲花,心里就充满挫败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幸福起来?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展露笑颜?要怎么样,才能替代你心中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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