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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硬着头皮回应:“婆婆,我没找到另外的靴子。”
空气沉滞了一瞬后刘寡妇道:“身为媳妇,为自己相公做双靴子很难吗?没找到靴子就不能先拿布鞋换上吗?别告诉我你的嫁妆里连给夫家做双鞋子都没有。”
“……”
是有的。在定了这门亲事后,就让喜婆问来了男方脚的码子,除了给夫君要做两双鞋子外还要帮婆婆也做一双,这是坝头村嫁女儿的风俗,所以在我那布包里是搁着三双鞋子的。
再找理由也不可能了,只得低头:“是儿媳的错,这就给阿平去换鞋子。”
总算刘寡妇没有再故意刁难,冷哼了一声便往室内走。我也不敢怠慢,领着阿平回屋找出布鞋,但在把他的白靴给脱下来后微微有些迟疑。
娘家清贫,能够找到做鞋面的布就只有黑色和藏青色粗麻布的,但这两种颜色都与他身上这件素兰袍子不搭。套上去合脚是合脚的,本来就按着他码子来做的,可是显得很突兀。
可是我不满意,有人却很满意,在我帮着穿上后阿平就问了:“这是你做的吗?”
得到我的肯定后就起身来回走着,脸上喜不自禁。
不禁乐了,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不就是我纳底做的一双布鞋吗?说起来这活计一开始还真的不容易上手,废掉了好几双底才有了经验,慢慢做得有模有样起来,所以等到出嫁前说要做鞋子时当天就给赶出来了。
不过刚才刘寡妇话头已经出来了,看来我得再为阿平做一双靴子才行,免得落了口舌。
不管怎样阿平对我的鞋子中意,不是什么坏事。拎起他换下的白靴去院中刷洗,他自然还是跟随在侧,不过是在院子里绕走,像是跟空气都要显摆他这双新鞋子。
这傻劲!也够让我无语的,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
白靴洗干净后,我瞅着还剩一角阳光的空处将之晾晒,然后准备打盆水来把白菜给洗了。几近黄昏,又得张罗着晚上这顿吃食了。
等我进灶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却愕在当下。
刚在灶房也就多耽搁了一会把米给先洗了浸在那,然后又打了一盆水的功夫,院子里却全然变了样。原本被晾晒在绳上的红喜服此时却都落到了地上,还有我刚洗干净的白靴也被丢在了院中央又落了灰,却不见阿平身影。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有些纳闷地走过去拣起红衣,幸而晾晒了有一会基本上干了,之前又将院子打扫干净了,稍微沾了点灰在上面只轻拍几下就行了。可是那白靴就不能幸免于难了,这是要重洗的节奏,但天色渐晚,再不准备晚饭恐怕又得遭刘寡妇责难。
正打算将之先收起等明日再来重洗,却听身后脚步腾腾腾而来,回头便觉眼前一闪,一道身影从面前掠过,反应过来是阿平时我手上的白靴却又一次被拍飞在地上。
不光如此,他还走上前还把靴子重踩了几下,口中嘟嚷:“不要了,不穿了,不喜欢!”
“……”
一连三个不,强烈表达了他不高兴的情绪。可是这到底缘从何起啊?刚刚还好好的,得了新鞋子十分的兴奋呢。念转到新鞋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却不由一愣,他的脚上只穿着白色履袜却不见那双黑色的布鞋,他从里走出来都是光着脚丫的。
我想吃鱼
二月的天还有着初春的寒意,这样不穿鞋子踩在地上很容易着凉,我连忙上前拉他。可他很倔,杵在当下不肯跟我走。咬咬牙,丢下一句“在这别动”
转身快步跑回房中,翻出另外一双新鞋后走出门,纯属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刘寡妇那扇门。
因为我能想到会让阿平突然情绪大变的原因也就她了,却见她的门前地上零落了两只鞋,疑似之前给阿平换上的新鞋。心头沉了沉,没有走过去确认而是回走到院中,这时天色已暗,只看到院中心的位置蹲了一个身影,不用说必然是阿平了。
“我给你又找了一双新鞋子,要不要穿穿看?”
当我站在他面前温和言语时他抬起头仰看过来,黑眸星光流转,又似有着可怜的凄楚,视线落在我手上顿了顿才勉强点头,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只得也蹲下来。
给他把鞋重新穿上后并不再见之前那般简单的快乐,只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我没有去问缘由,只放柔了声音问:“陪我一起去做饭好吗?”
他抬眼看看我,终于点头。
灶房里我洗菜生火煮饭,如白日一般忙碌,但却也有不同,会时不时地投向桌边一眼,因为阿平就坐在那。他从进门后坐下便一直在那默不作声地发着呆,有时也会目光随我而动,但看着看着好似走了神。
我在拿出剩下的鱼时有迟疑,白天鱼头的风波让我没法确定它还能不能作为食材。可就在这时听见阿平突然道:“我想吃鱼。”
以为听错了,扭回头看发现他正盯着灶头上的鱼看。
有些忐忑地拎起鱼身,这是一条大草鱼,斩断了鱼头留的这鱼身还很大,如果真要丢掉也委实可惜了些,可是刘寡妇那边……手背上涂了药膏仍隐隐作痛,老实说,我心有余悸。
但阿平又一次重申:“我想吃鱼。”
半个时辰后,一盘红烧鱼块出锅。没有汤,我只好就着白菜做了个素汤,再把剩下的红烧肉热一下,端上桌了阿平就想吃,我拿筷子轻敲了一下道:“还没叫你娘来呢。”
他撇撇嘴,不甚乐意,也不愿起身。
只得我去唤刘寡妇,走到后屋门前,就又看见地上零落而丢的两只鞋子,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确实就是之前我给阿平穿上的黑布鞋,想了想回头先放回我们的屋门前再回过来到刘寡妇这边,明知很大可能这时可能会触她的火,但还是敲了敲门道:“婆婆,吃饭了。”
静默片刻,屋内脚步走近门也应声而开。此时过道昏暗,看不清刘寡妇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一道严厉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掠而过,然后她越过了我朝着灶房走去。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伺候人的活当真是累。
待刘寡妇到桌前时我特意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神色依旧阴沉,眉宇间有着极深的皱褶,可见她平日里也都很严肃。当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的那碗红烧鱼时,顿停了的那一瞬里我是屏住了呼吸的,总算她没有真的发作,只是眉宇蹙了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立即盛来三碗饭,但碗刚落下就听到刘寡妇淡淡吩咐:“先伺候阿平吃完了你再吃。”
身形一僵,低头承应:“是。”
这事倒不出奇,在家中阿娘也是最后一个吃。但是上午那顿阿平都能自己吃了,还需要我来喂吗?认命地用勺子舀了半勺子饭递到阿平的嘴边等他张嘴,可他却并不配合,反而抬起了眼控诉地瞪着我。
朝他咧咧嘴,是你娘非要这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赶紧的张嘴,免得一会你娘又要发飙!我用眼神跟他交流,无奈他跟个木头似的完全领略不到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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