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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听得窸窸窣窣的动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坐的位置邻近灶口,乃是炕梢。
这样的炕头温热,一般都是留给主人家寝卧的,沈寒山故意谦让于她,是存心关照她吗?难不成他一直记得她膝骨沉疴,不得受寒?
苏芷受宠若惊,面上又不敢显露。万一是她自作多情,那多难为情呢!
直到沈寒山整理衣摆下了榻,他行至一侧壁脚,从錾银缠枝花纹红漆衣箱里取出一件银鼠毛裘衣,递于她膝上:“天冷了,披一披吧。”
苏芷目光下移,挪至沈寒山那白皙的指骨上。烛光落下暖芒,濡上他五指,润泽的肤平添上几分通透,又有毛绒裘衣衬托,显得沈寒山的五指分外秀致。
苏芷一时恍神,她有点不明白,从未在意过沈寒山的衣着与外在皮囊的自己,为何近日频频失神,好似被他做法吸去了魂魄。
关照的话,沈寒山仿佛说了千百万次,极为娴熟。
苏芷一时不察,揽过裘衣覆膝。她抠了抠裘衣下摆镶边绸缎,后知后觉发现其用色是桃粉底子,还绣了细腻繁复的牡丹花图样。
这一身……分明是给小娘子准备的御寒大裘吧?
沈寒山家宅里没有女使,素日也无小娘子登门拜访,难不成这件裘衣是专为她裁的吗?压箱底这么多年,怎么从没见他送衣来呢?
苏芷小声地问了句:“沈寒山,你这件裘衣,是专门为我裁的吗?”
闻言,沈寒山停滞一瞬,倏忽笑出声,意味深长地答:“咦?被发现了么?”
“既是为我裁的冬衣,缘何从前没将它赠我?”
“那时怕你不收,也担心你若来沈府做客,没有妥帖的外衣御寒。思来想去,还是藏在客房中,以备不时之需。”
“……”
苏芷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她很难讲这种感觉。
苏芷总拒沈寒山于千里之外,入了皇城司后,为了避嫌,等闲也不会往他府上跑。
还是如今胆大一些,明面上多有交集。
难不成沈寒山私下里守着这些独属她的小玩意儿,一次次盼她登门吗?
那她总对他横眉冷对,厉声对峙,他心里会不会失意落寞?
真是一副可怜相儿,教人于心不忍。
苏芷呶呶嘴,还是低喃了句:“多谢你了。”
“何必这样客气。”
沈寒山知今日殷勤撞上时机,恰如其分,还博得小娘子一点点好感,心间颇为得意。
他倒是想趁热打铁同苏芷亲昵,可想了想,按照苏芷性子,定爱徐徐图之,只得喉头滚动,强压下那一点躁动。
苏芷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娘子,今晚的缱绻气氛,她很不习惯。
于是,她强行把话儿绕回正题上,稍稍结巴:“对、对了,你有没有打听出工部尚书张怀书是柳州哪里人?”
沈寒山知她意动,故而欲盖弥彰,扯别的话头遮掩。
他心下打趣,面上不显,顺水推舟接过苏芷的话:“问过了,说是柳州满福县人士。我不止问来了他的祖籍地,还得知了他一些阴司事。”
“你说。”
“张怀书是前朝末年入的仕,那时还没有免费入住馆驿的官家公券,故而他上州府赶考便十分吃力了。为了能有足够路费赴考中试,家贫的张怀书登了彼时家中招婿的亡妻、也就是纪嫣然的府门。他不想牵累科考与官途,虽应了纪家婚事,却没有入赘。那时,张怀书让纪父放心,曾许诺了膝下第一个孩子不冠‘张’姓,而随母姓‘纪’,给纪家传宗接代,继承岳丈家业。如此,也不枉费纪家在他微末时搭一把手的恩情。”
沈寒山叹气。
他又道:“只可惜,纪父没能亲眼瞧见外孙出生便与世长辞。而张怀书还算个有良心的郎子,即使当了官也没舍下商户女纪嫣然。他把发妻接入京中,与‘糟糠妻’成了婚。时年,新君开国,对其良善秉性极为欣赏,不仅亲赠贺礼,还下旨赐了婚添彩,一时成了美谈。”
“这样说来,倒有点微妙。谁知张怀书不是想成天子门生,故意不同朝中高门牵扯?毕竟新君刚刚登基,怎敢用旧主的老臣,定然是想拉拢一些登科新贵,培养至门下,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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