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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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牧该做的功夫还是做得极其到位的,至少吃穿用度上让天子回到了一个皇族该有的舒适。但齐牧麾下绝大部分的人都清清楚楚,这个皇帝,乃一个幌子而已。他们真正的主子,是齐牧。
☆、王佐之才
天真而年少的天子这会儿对齐牧还感激涕零,没想明白等待他的是怎样残酷的命运。
寒冬腊月不期而至,不过这一个冬天,殷子夜偏远的厢房显然多了好些生气,除了沈闻若雷打不动的探望,齐牧也时而会过来走动一番。
令殷子夜格外惆怅的是,在陈大夫声色俱厉的一再交待下,不论沈闻若,还是阿罗,都站到了统一战线坚决不让他喝酒。齐牧那更不用说了,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然而,齐牧这夜一踏入殷子夜厢房的门口,就闻到一股酒香。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大家都低下了头,阿罗也没敢答话。
齐牧大踏步走进去,但见殷子夜正自顾自地给自个斟酒,刚要仰头饮下,手中酒碗倏地被齐牧拿走了。
殷子夜一瞬有点茫然,抬头看了看来人,半晌,不言不语地起身,没有理会齐牧的打算,再去寻一个空碗。
他这模样实在与平时谦恭有礼的翩翩公子形象相去甚远,齐牧愣是没回过神来,殷子夜趁着这当口,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酒。
齐牧几步过去,再次一把夺下瓷碗,“大夫不是说了殷先生不可喝酒?你们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几个丫鬟都不敢作声,阿罗跪倒在地,“老奴没有办法呀,少爷闹了大半月了,非让老奴出去买酒,老奴不买,少爷就要自己出门,这天寒地冻的,老奴怎敢放少爷出去,可就是拦他不住……老奴想着少爷喝了这一次,应该就能安分点了……”
“荒唐!”
齐牧怒道,“关乎先生身体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阿罗把头埋得更低了,“侯爷有所不知,少爷他……他……”
两人说话间,殷子夜又一个盛酒的器皿没了,不管不顾地伸手就要去抢齐牧手中的瓷碗,齐牧把手一抬,殷子夜便够不到了,他却不依不挠,似乎全然没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醉意朦胧地蹙起双眉,整个人靠到了齐牧身上,“给我……我要继续喝……!”
殷子夜喷出的温热酒气似有若无地打在齐牧脖颈上,像个孩童撒娇一般拼命地想要够到他手上的东西,齐牧拿他没办法,只好一手横过他腰间紧紧扣住,尽量不让他乱动,同时不忘训斥阿罗,“有话就说!”
“少爷他……”
阿罗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少爷他执意饮酒,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去年从陈县来侯府的途中,少爷伤了左腿,大夫说没有及时医治,留下了隐患,平日里还好,一到了冬日,尤其是下雪时节,少爷的痛疾就会发作,有时候少爷疼得嘴唇都白了,饭也吃不下,书也看不进……陈大夫开的止痛药也没什么用,只有喝了酒能稍微缓解一下……”
齐牧怔住了。
休养一段时间,平时正常的行走应不成大问题,就是……始终是个隐疾,这一点老夫无能为力,往后的滋味,唯有公子自己能体会了。
这是殷子夜入府当天,陈大夫诊断后说的话。
只是当时,齐牧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根本都不确定会将此人留在府中多久。
那么上一次……殷子夜坠马后醉酒,难道……
齐牧心中一揪。
“还给我……”
殷子夜还在兀自呢喃。
“算了,你们先退下吧。”
齐牧道。
待仆人众皆离去,齐牧扶着殷子夜坐下,殷子夜身形已不稳,绵软地倚在齐牧胸前。
齐牧的心情很复杂。
人生在世三十多年,他做过一些令百姓称颂的好事,也做过一些让同僚侧目的荒唐事,更做过一些使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心安的泯灭人性之事。初出官场之时,他一心想当一个廉洁爱民的父母官,不惜得罪权贵,耿直执政。最可笑的是,他父亲乃当朝九卿,恰恰为万人之上的权贵之一,正是他父亲和各位叔父一次又一次用权力与钱财为他开脱,他才能在官场上肆无忌惮地任性妄为,却也一直平安无事。不料天子昏聩之程度令全天下瞠目结舌,生生逼反了天下百姓,齐牧治得了一方清明,却阻挡不了历史的洪流。一步步走到今日,他手上也沾染了许许多多人的鲜血,其中,有敌人的,有同僚的,甚至,有恩人的。他承认,他犯了不少过错,且难以弥补。
怀里的殷子夜,那单薄的身躯,落寞的神情,以及他漂泊落难的境遇,都让齐牧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他还未出仕为官,天下也还未大乱,每日的主要活动,就是与好友们四处游玩。一次去别人府上赴宴,宴会上见到了一名歌姬,唇红齿白,言笑晏晏,所唱的是《诗经》中的曲子。齐牧既喜好钻研兵法,也常读诗词,当即就被这不流于俗的歌姬吸引了。
即便心猿意马,他当时也没做什么,酒席结束,就与朋友一同回去了。路上却遇到那歌姬被设宴的主人府上的管家拦住,意欲行不轨之事,齐牧正值气血方刚之时,怎可袖手旁观?双方激烈争执之下,竟错手将那管家打死,那位歌姬走投无路,齐牧便将她藏了起来。齐牧就这样惹上了官司,虽然家里还是帮他摆平了,齐牧却因此落了个强抢民女、仗势杀人的名声,为此没少被一些同僚冷嘲热讽。
事情过去多年,齐牧说实话早就不怎么在意了。那位被他金屋藏娇的歌姬,后来成了他第三位夫人,也是齐牧府中最有话语权的夫人。
齐牧不否认,当年帮那位歌姬,是出于怜悯,她身世飘零,又柔情似水……是的,柔情似水,明艳动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齐牧不过是个正常的男人。
齐牧也说不清何以会联想到他的夫人,他不知道如何去合理地解释自己对于殷子夜那种不仅是怜悯,且是心疼的感觉。也许,他一直都对弱者抱有同情,也许,他只是太爱才了,齐牧看着殷子夜因醉意而绯红的脸颊,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殷子夜似乎真的喝太多了,闹腾了那么一会儿,便伏在齐牧肩头,沉沉睡去。
次日,阿罗将齐牧到来的情况与殷子夜说了,殷子夜懵了半天,感慨住在上司家里弊端甚多,一个不小心就丑态毕露。
本以为齐牧会连同陈大夫训他一顿,出乎殷子夜预料的是,又一个雪夜之时,齐牧竟带着酒来了。
见殷子夜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齐牧爽朗一笑,“怎么?不想与本侯对饮?”
“殷某岂敢。”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本侯今日便陪先生畅饮一场。”
下人把热好的酒端上来,齐牧亲自斟上,“我先干了。”
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酒香浓郁,与殷子夜此前所喝的酒均有所不同,想来是上佳之品。也正常,齐牧身为一方之主,便是起兵之前,他齐氏一族本身也家大业大,富甲一方,自然骑的是血汗宝马,饮的是传世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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