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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薛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得到這樣的答案毫不意外,她本來就不該對他抱有什麼幻想。
但到底還是忍不住質問道:「那你……豈不是言而無信?」
「是啊,」薛鈺漫不在乎道:「那又怎樣?」
「你……」
「我什麼?」他抬起趙嘉寧的下巴,眼神幽暗,隱隱有戾氣浮現:「你是我的人,他敢打你的主意,本就該死,對這樣的人,何必守信?」
兩人這時靠得極近,趙嘉寧結合他這會子說的話,忽然覺出點古怪,她自己也覺得荒誕,偏就問出口了:「薛鈺,你先前讓我稱呼你夫君,眼下又說這樣一番話,你……」
「趙嘉寧,你在痴心妄想些什麼?」薛鈺幾乎是立刻移開了視線,他喉結快滾動了一下,氣息忽然有些亂,趙嘉寧想,大約是被她氣的。
然後她聽到薛鈺對她說:「沒錯,人前我自然是你的夫君,可人後,你不過是我最低賤的奴婢。」
他再轉過身來看她時,眉眼料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姿態睥睨:「人後,你該叫我一聲——主子。」
趙嘉寧抿緊了唇,理智告訴她要順從薛鈺,不要惹惱他,但她生來卑賤也就罷了,偏偏從前也是享盡了尊榮,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嫡女,一貫的心高氣傲,如今這般折辱人的稱呼,她一時實在叫不出口。
好在薛鈺似乎也並不急在一時,並沒有逼她,只是又叫了她一聲,問她道:「以後,還敢不敢跟人跑了?」
趙嘉寧沒說話。
他挑了下眉,「嘖」了一聲,頗為嘆惋似得搖了搖頭:「連杜子陵都不要你了,趙嘉寧,天大地大,還有哪裡是你的容身之處呢?」
他嗓音喑啞,低沉又有磁性,平素便是極好聽,這會兒放慢了語調,更是能蠱人似得:「只有我,只有我還肯要你。」
心智不堅定的,倒真有可能被他馴化,心甘情願地在他身邊為奴為婢了,但趙嘉寧卻是一定要逃離他身邊的,就算外面已無她容身之處,就算沒有人要她,可她自己要自己,無論外面世道有多艱難,她也不要做華美籠子裡的金絲鳥。
她要呼吸外面的自由空氣,安穩自在地過完這一生。
但面對薛鈺的問話,她自然要表現得乖順:「不逃了,文書在世子手上,我又能逃到哪裡去。我逃不脫,也無處可逃,更沒有帶我逃離的人,真正是孤立無援,無處可去。」
薛鈺目光一寸寸地審視著她,輕笑道:「是麼,能不能逃走是一回事,想不想逃走又是另一回事。你自然逃脫不了,可難道你不想麼?」
趙嘉寧穩了穩心神,竭力使語氣聽上去平穩自然,不似作偽:「不想了,杜子陵都不幫我了,我也徹底死心了,既來之則安之,此生不作他想。」
「是麼。」薛鈺聲音有些輕飄:「一時倒真辨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不過無妨……」他忽然笑了,湊近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即便是假意,下一刻,也能成真……」
趙嘉寧怔了一下,下一刻,就見薛鈺拿出一塊玉佩,手指勾著綬帶,羊脂白玉雕刻的玉佩便在她眼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趙嘉寧,」他道:「你好好看看,這是誰的玉佩?」
即便此刻光線昏暗,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是誰的玉佩!
她睜大了眼,一把抓住了那塊在她眼前不斷晃動的玉佩,手指緩緩摩挲上面的紋路,不錯,是盤長紋,寓意長久不衰,底下還刻有嘉學二字,便是希望他福澤綿長——是了,這是她哥哥趙嘉學從小隨身佩戴的玉佩!
她猛地抬頭看向薛鈺,激動之下,抓住他的手臂追問道:「這塊玉佩……這塊玉佩怎麼會在你手上?我哥哥呢,你見過我哥哥了是不是?」
薛鈺低頭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手臂的那隻手,眼角壓了壓,卻沒甚麼別的反應,只是道:「是啊,不然呢。我不但見過他,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我以後還會帶你去見他。」
趙嘉寧歡喜道:「真的?」
薛鈺彎起一側唇角:「自然是真的。他現在被收監在大理寺,我又在大理寺掛職,能去瞧他又有什麼稀奇。按理是不能帶人去見他的,可我不用守理,你想見他,還偏就我能幫你。」
「再者你哥的判刑還沒下來,這種重罪,一般先交由刑部審判,之後經都察院和大理寺覆核審允,最後交由聖上裁奪。大理寺是判了『處斬』,餘下二司也無意見,可最後結果如何,還要看聖上的意思。只是最近北邊戰事吃緊,聖上根本無暇理會,所以人還一直在大理寺的牢里。」
「本來你哥多半是要死的,不過我去跟聖上說,他也可以不死,改判個遷徙流放也不是不能。」
趙嘉寧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她緩緩攥緊了拳,忽然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俯身叩了下去。餘光所見,是薛鈺的皂靴靴尖,她忍受著巨大屈辱,一字一句,錐心泣血:「世子,我求你,求你救我哥哥,日後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往日高高在上的寧大小姐,如今居然對我行這麼大的禮。」薛鈺慢慢蹲下身來,要笑不笑地扯了嘴角:「有點意思。」
「趙嘉寧,我就說吧,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留下來為奴為婢的。」
「你方才說做牛做馬,倒真是有點覺悟了。那我問你,你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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