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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伊崔忍住又上来的肺喘,伸手往那屏风指了一下,“你要证明你,你是对的,就说服他们。”
顾朝歌微微一愣:“什么?”
“最后哪位大夫赢了,我就听哪位大夫的,”
伊崔双手放在膝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点逼迫的残忍,“证明给我看,或者离开。”
顾朝歌僵立当场,她隐隐感觉到伊崔是在逼她,可是为什么要逼她,她不明白,并且感到十分委屈。
她有点想哭,就像当时在南谯县衙的后厅的柱子后面那样呜咽抽泣,可是伊崔这一回没有理会她,也不会给她主持公道。他甚至已经转过身去,重新提笔在永远批不完的文书上快速书写着,一面写,一面不住地咳嗽,单薄瘦削的双肩因为咳嗽而颤抖,他想极力忍住,却忍不了。
“如果我不能说服他们,你就继续服用竹叶汤和牛黄膏,哪怕喝死了也不听我的?”
她吸了吸鼻头,话语里隐约带着委屈的控诉。
“这两样无效,还有别的可以尝试,”
伊崔微微侧过脸,轻描淡写,好像他说的试验品不是自己一样,“我觉得哪个大夫说的有道理,我就听谁的。”
这个人,这个人!
顾朝歌气冲冲地攥紧小拳头,霍地一下站起来:“好,我马上告诉你,我才是对的!”
她攥着拳头,抿紧嘴唇,双眼圆睁,气势汹汹冲到屏风外,喝了一声:“谁是刘大夫!”
伊崔转头瞧了一眼她杀气腾腾的背影,嘴角隐约牵出一丝笑意。
不过外头的老大夫们可不买账,懒洋洋地回答:“这里有三个姓刘的大夫,你找哪位?”
顾朝歌愣了一下,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刚刚鼓起的勇气此刻已经放走了一半:“给伊公子开竹叶汤和牛黄膏的刘大夫,是哪位?”
“我,怎么了?”
刚刚那个一直和同行们滔滔不绝的大夫站了出来,矮矮胖胖,一身精神的绣银长衫,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顾朝歌一番,慢悠悠道:“老夫的方子,在座诸位都是认可的,怎么,小姑娘有意见?”
“是,我、我有意见!”
气势到此已竭,顾朝歌说话又恢复了平常胆怯时那种细声细气的劲儿,只是那攥紧的小拳头却始终没松开。从来没试过的辩论,从来没顶撞过的同行,虽然怯场得要死,也不得不咬着牙给自己打气,绝不能让伊崔瞧她的笑话。
她的话一出口,满场哄堂大笑,先前那个扶过顾朝歌的长胡子大夫好心提醒她:“小姑娘,治病救人不是儿戏,刘大夫三代行医,在我们滁州城的医术那是鼎鼎有名。”
言下之意,你怎么敢不知天高地厚来拆他的台。
“可是,不对就是不对。”
顾朝歌硬生生地回答。
她的骨子里有一股倔劲,不到非常时刻迸发不出来,今天伊崔把这股劲给激了出来。她抿着唇,扬起头,身后是屏风,退无可退,她就站在那儿,可怜巴巴地像面对一群必须打倒的大恶魔,孤立无援,还得咬着牙不许哭,虚张声势也要把那股弱弱的气势给撑住。
众人见状,都笑了,心道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长胡子的大夫瞧了那刘大夫一眼:“刘大夫,和她说说,别让人说我们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刘大夫倨傲一笑,上前两步,从人群中站出来,对着顾朝歌拱手:“老夫刘福青,这位女大夫如何称呼?”
“顾朝歌。”
“顾小大夫,对老夫开的方子,你有何意见,尽管提出来,”
刘福青瞥了一眼屏风之内,那位内室里一直没出声的公子,然后悠悠补充道,“也好让伊公子明白,老夫确实没诊错。”
这个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三副药灌下去不见好还带上了喘,谁都知道药不对该换方子了!
顾朝歌气得嘴唇直哆嗦:“那好,刘、刘大夫,我问你,你给伊公子开的是什么药?”
“竹叶汤,牛黄膏,”
刘福青不疾不徐地回答,还假装好心地补充,“顾小大夫,你知道这两种药是什么组成,用来治什么的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好,那你说,用这两种药来治什么?”
刘福青微微一笑:“退热和退涎。这样解释是不是够清楚,需不需要进一步说明?”
“退热?”
顾朝歌冷冷道:“敢问伊公子的病是何热所作?”
刘福青哈哈大笑,和周围的同行们互相望了几眼,然后方才道:“肺经热导致咳嗽,咳嗽久了因而生痰涎,小姑娘,你听得懂吗?”
“肺经热,生痰涎?”
顾朝歌面无表情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刘福青,像弓箭手面对靶子时的冷静,和即将射出的会心一击。
她道:“再敢问刘大夫一句,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什么经的药?”
此话一出,刘福青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嘎两下戛然而止。他的面色剧变,双眼圆睁,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巨大错误。然而其他的大夫却一无所觉,他们实在想不起来这两种药是入的什么经,于是皱着眉头,互相小声讨论起来。
“刘大夫,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什么经的药?”
顾朝歌坚持,又问一遍。
刘福青忽然觉得这屋子很热,他的额头上淌下汗珠来,他抖抖索索地回答:“是、是入心经的药。”
“什么?”
周围响起一片惊讶:“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心经的?”
他们显然比刘福青还不如,先前让顾朝歌别不自量力的长胡子大夫犹犹豫豫道:“老夫想起来了,是、是入心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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