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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說孔張氏腹中懷著惡胎,若生成女身必定會害夫妻二人一生無子,必須在出生後令其與家人紅塵斷絕關係,方才能保證孔家子孫綿延。

孔大人這一枝本就人丁不旺,聽說頭胎是個女孩,並且會妨礙子嗣傳承,當下也不通知親友了,只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十月後瓜熟落地,果真是個女孩,他們夫妻二話不說就把孩子送進了道觀,再供養些銀米,只當沒這個孩子了。

孔觀主打小在道觀里長大,在六歲上頭父母找過來,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時家中的弟弟已經夭折,父母也身染重疾,時日所剩不多了。

他們通知族中自家尚有一在室女存世,把一半身家交給族中,一半換成金銀,連同幾百畝荒山一併交給了她,為的是過世後能有人上香供奉,不至於變成孤魂野鬼。

孔觀主當時只感到絕望又荒謬,難以相信如此卑劣涼薄的兩個人竟是自己的父母。

幸好有把她養大的師傅不停開導,她才沒有因恨失智走上邪路。

二十年後師傅羽化飛升,孔觀主回到此地建起道觀,一直修行到現在。

說到這裡她輕笑一聲,「我這一生也算活得逍遙自在,對親人之類的早就看淡了,也就沒想過要跟母族聯絡。

我母親姓張,出身蓬萊,生父名叫張顯,能跟你們對上嗎?」

張舅舅含淚點頭,「家祖父正是蓬萊張顯,祖父除了姑姑,還生有一子,便是家父。

父親生養了我跟小妹,小妹早已仙去多年,這是她的兒子林海,孫女黛玉。

我有三個不爭氣的兒子,孫輩五男七女,也算子孫滿堂了。」

孔觀主嘖嘖兩聲,「三子十二孫,張家轉運了這是,你小子還挺能幹的。」

說完她又看向林海,「真要請我去你家?」

林海和黛玉一起點頭,他起身恭敬的拱手長揖,「家中人丁單薄,亦無長輩提點,萬請姨母來家中照拂。」

孔觀主搖頭笑道,「照拂不敢當,教教小黛玉還是能勝任的,反正我在這山里也待不下去了,不如捲鋪蓋走人省心。」

她這話讓五個大男人都皺起眉頭,他們是不想親人獨自留在這深山中孤苦伶仃,但不想留和被趕走是兩回事,若是有誰敢欺辱自家親人,定要讓他好看。

見五人眉頭緊蹙,滿臉嚴肅的看著自己,孔觀主不甚在意的笑道,

「我這山中自被孔家買下,上百年都未曾有人經營過,幾百年以上的老樹眾多,被那起子唯利是圖的商賈看到豈能不動心。

金陵有個皇商姓薛,仗著跟知府大人是親戚,就想用一千兩強買我這幾百畝山地,我不同意他們就使錢把我觀中的大小弟子都弄走了,只剩我一個孤老婆子。」

這話別人聽了或許沒那麼生氣,畢竟官商勾結早已是常態,普通百姓除了認慫沒別的選擇。

在場幾人卻氣到不行,林海劍眉微挑,輕聲道,「姨母是說,薛家打著濟南府知府的名號強取豪奪?」

孔觀主打了個寒噤,心說表妹這兒子不簡單啊,氣場強到能唬住她的人可不多見。

見林海眼露催促,她想了下才回答,「也不算吧,普通人聽到知府大人幾個字就投降了,暫時還達不到強取豪奪的程度。」

林海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姨母是怎麼打算的不妨說給晚輩聽,要是不想要這山了,我做價五萬兩賣給薛家,要是捨不得那就留下便是,我倒要看誰敢謀奪我林海長輩的產業。」

「五萬兩?」孔觀主心說劫道的都沒這孩子手黑,她趕緊勸道,「有道是民不與官斗,萬一惹惱了薛家,讓他們請出知府大人可如何是好,你千萬不要衝動。」

張舅舅冷笑道,「表姐你安心,林海就是濟南府的知府,薛家也不是什么正經親戚,他們扯虎皮扯錯人了。」

「咯?」孔觀主這下是真驚呆了。

主政一府的官員可是從四品,朝廷官員別看數量不少,能跨過四品這個門檻的只在極少數。

林海看著頂多三十來歲,這麼年輕就當上知府了,官運也未免好到有些出格了吧。

隨即她又有些訕訕的,昨天她罵薛家時還順帶把知府也罵得狗血淋頭,誰能想到會罵到自家晚輩身上。

林海正要再說什麼,突然從道觀門外傳來一陣喧譁,隨即有幾位年輕婦人手持棍棒推門沖了進來,林海帶來的下人追在後頭,還有幾個平民打扮的漢子滿臉無奈的墜在最後。

幾名婦人腳步輕盈的跑到大殿,看到坐在主位的師傅安然無恙,先是鬆了口氣,又瞪向在場幾個男人,正想喝問他們因何而來,在看清五人的臉後,全都愣在了當場。

「這也太像了。」有婦人喃喃出聲,傻在原地不知應該做何反應才好。

孔觀主見幾個弟子跑得滿頭大汗,又心疼又生氣,「你們怎麼又來了,不是說了山上無事,平日多照看家裡,不要總往山上跑麼。」

一名粉色褙子藕色綾裙的婦人聞言氣得跺腳,「薛家那起損賊時不時就要上山糾纏,我們如何能不擔心。

剛才聽外出的人說早上有車隊往縣城來,在城裡又沒見車隊經過,就想著是不是在岔路那裡上山了,到了山門外一看猜得果然沒錯,我們如何能不急麼。」

孔觀主笑著安撫,「莫急莫急,這是我母族的親戚尋來了,今後我會跟著侄兒生活,再不會讓你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