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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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峋是郗幸的学生,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贵妃思虑再三,轻轻朝内侍点点头,内侍这才忙着出宫去宣。
等到裴峋赶到内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陛下又睡着了。
裴峋静静地等在外室,看到庭院里一枝杏花蜿蜒曲折地伸向天际,皇宫里的天都是很小的天,再波澜壮阔的史诗到了结局都回趋于平淡。
阳光透过杏花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外室的青石板上,裴峋的目光自杏花上收回,转而望向紧闭的寝殿门扉,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打破了这份宁静。裴峋转过头,只见一名侍女缓步而出,向他行了个礼,轻声说道:“裴大人,陛下醒了,请您进去。”
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味。陛下半边身子靠在软榻上,神态略显疲惫。
“臣裴峋,参见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裴峋起身。
“今日叫你来,你可知道朕要问什么。”
“启禀陛下,枢密院月前就已经严令各地驻军原地驻守,不得擅离,只有……”
裴峋有点犹豫地看了一下皇帝。
“你说吧,朕听着。”
“京东的武卫营驻防2000人,本意拱卫东都垣城,本月初九忽然私自调动向西移近;驻扎淮水南岸的虎成营也渡水,目前扎营北岸;河间军也分了两万人的队伍昼夜急行,目标暂时还不明……”
随着裴峋的讲述,寝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调动虽然不起眼,但是联系起来看就昭然若揭。
皇帝闭了眼:“裴卿,你的策论独步朝堂,是因为你把事情看得太透彻了,人性确实是承受不了考验的。但这件事,就算是朕输了吧,就这样算了罢。”
裴峋看着皇帝,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臣深知世事复杂,很多事并非一人一物之力就能改变,但是此时的妥协,关乎天下民生,实非臣愿。陛下现在仅是龙体不振,并非意志萎靡,但触目所及仅在方寸咫尺,难道忘了外面的天地辽阔了吗?”
他快步走到窗边,拉开帘幕,窗外下午的阳光瞬间撒了进来,杏花的影子在寝殿内的地砖上斑驳颤动。
陛下看着满眼的日光,又看向空空的妆台,铜镜此刻也亮的灿烂,他嘴唇翕动,仍然神色犹豫。
裴峋跪在地上道:“陛下无所不知,当然知道长久以来臣拿着郗相的名义在为太子办事,臣也不敢隐瞒陛下,现在已经到了如此局面,陛下还看不清吗?若是太子当政,晋王只要不反,定当无虞,可若是晋王当政,只怕东宫臣属皆无完卵。”
说这番话的裴峋是在冒着杀头的风险,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诧天下纵横捭阖的政治家了,晚年的皇帝斗志早就已经消磨殆尽,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身后这些汲汲营营的人们。
裴峋这番话一出,皇帝仿佛醍醐灌顶,整个人顿时仿若一振。是啊,他是开朝的君王,不是偏安一隅的诸侯,除了眼前这一方宫室,外面还有他的儿子,还有他的百姓子民,什么是最好的方式已经不言而喻。
裴峋继续说道:“臣今日出了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陛下,”
他磕了个头,“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裴峋,这个年轻人,他不像自己,不像郗幸,不像祁晏,也不像他身边的所有人,他更像是年轻的时候的他们的结合体,他坚持的比他们当年更清晰,守望的也比他们现在更遥远。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是在拔擢的策问中,他的答卷每每都能直击要害一针见血,裴峋这个名字仿佛带了某种锐气,他曾问他:“你可知,这朝堂之上,即使是皇帝,皆需学会妥协和顺从,这里是交织着权力与欲望的漩涡,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裴峋的回答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他说,
“臣虽卑微,愿以身证道。”
以身证道!
这样的回答让他都不敢相信竟然出自一个士族子弟。但他如今却真的跪在自己榻前践行,只为了证自己的“道”
!
皇帝看向窗外,看着沙沙的花影,嘴角慢慢地勾起笑意。
其道不孤,确实是东宫幸事。
差不多同一时间,枢密院的密报也像雪花一样飘到祁晏的案头,他按下这些密报,
虎成营和武卫营不足为虑,半月前枢密院就已经密调了河西3000精锐戍卫混入京畿的守备营,只是那支河间军在彬地实战多年,恐怕不好应对。加上之前祁穆从巍州回来后分析的异常情况,现在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河间必然是要掺和进这场权力中枢的更替中了。
他揉着眉心思索,怎样才能伤害最小地度过这次的风波。今日三公入宫请见,又被贵妃挡回,东宫闭门不出,晋王府却每日进进出出人来人往。晋王每日在宫里的时间比在王府里更多。
这不仅是权力的过度,更是策略的博弈,试探与猜疑,每天都在上演,就看谁演的更好。
六月初九,辍朝已经大半个月的陛下忽然宣布上朝,就连唯一能正常进宫奏对的郗幸都有点奇怪,昨日进宫时陛下还难以支撑,只说了几句话就罢了奏对,只交代中书省处理好东南水患赈灾等事。今日怎么突然开了朝了?
这几日在宫里也未见贵妃,郗幸不禁有点奇怪,好在晋王府一切如常,各府行事也没有异动。
到了朝前,陛下还没到,他看向四周,今日居然是个大朝会,不仅是祁晏,连几位未领职官的开朝国公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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