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身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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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女孩选择,她只想回到七岁以前。
从她出生的那天起,妈妈就很疼她,天天在家里陪她,教她弹琴,跳舞,画画,每天出门都会在她脑后盘上不重样的辫,爸爸虽然工作忙,但周末也会抽空,让她骑在肩上,一家三口去游乐场玩。
女孩对门住着一个男孩,比他小一岁,但两个孩子幼儿园在一个班,小学又在同一个小学。女孩眉眼弯弯,十分爱笑,扎着两小辫,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透着那股机灵劲儿。男孩梳着刘海,眉目如画,头脑灵光,爱耍酷装帅,常逗得女孩乐呵呵的。两个孩子好得如胶似漆,上学下学都是手拉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在路上,不知道的人还道他们是亲姐弟,龙凤胎呢。
没上学的时候,女孩经常跑到男孩家里找他玩,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地你追我赶,累了就坐下来玩抽乌龟,大富翁,算24点,男孩每次都玩不过女孩,特别是算24点,时常被女孩贴成个大花脸。
男孩的妈妈十分喜欢她,经常抱着女孩,往她圆嘟嘟的脸蛋上亲个不停。两家人走的特别近,又是住在对门,女孩便认了男孩的妈妈做干妈,女孩很活泼,每次见面都干妈干妈的叫个不停,整的男孩妈妈心里乐呵呵的。
用青梅竹马来形容这两个孩子一点也不为过,女孩才几个月大时,男孩妈妈就挺着个大肚子,在底下散步时遇到了推着婴儿车的女孩妈妈,两个女人一见如故,谈起了孩子的事。男孩妈妈轻轻拉起帘子,看到女孩粉嘟嘟的脸,噗嗤一笑,几颗乳牙萌出,十分可爱,看得男孩妈妈心都要化了。
“能让我抱抱吗?”
女孩妈妈笑着点点头,她轻轻抱起几个月大的小女孩,放在怀里,就在这时,肚子里的男孩似乎踢了她一下,女孩不安分地小手也摸在她肚子上,咿咿呀呀地说着儿语,男孩妈妈咯咯笑道:“两个娃娃在讲话呢。”
两个孩子的相遇就在这一刻开始。
男孩出生后,女孩妈妈就常带着女孩过来串门,两家就住在对面,走动十分方便。男孩的母亲是高中老师,时常带着两个孩子去学校玩耍,两娃娃在操场你追我赶,累了就趴在草坪上,抬头看着来来往往,为了梦想而拼搏的高中生,两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还不知他们为何走路还要拿着书看,跑步还要带着一个磁带,插着耳机不懂听些什么。
操场边上有一个秋千,女孩可爱玩了,每次都让男孩从后边推她,哗哗哗的飞的老高,开心极了,有几次手没抓稳,摔在地上,她也不嫌疼,拍拍腿弯又坐上去。
就这样,大家抬眼可见这两个孩子在这荡秋千,两个娃娃成了学校的常客,时不时就有女高中生来逗他们玩,“好可爱这两只。”
女孩圆嘟嘟,白里透粉的脸蛋让那些女高中生心疼不已,常常上前去轻轻掐一下才甘愿,男孩精致的脸蛋也惹人喜欢,她们会摸摸男孩头,笑着过来跟他俩合照,每每这个时候,男孩都会不情愿的偏过头,一副臭屁的表情看着镜头。
就这样过了好久,两人也慢慢长大,女孩头已经可以挽成花髭,盘在脑后,男孩的眼睛也越灵光闪亮,两人一起上了小学,虽然是不同班,但感情仍是很好,一到放学女孩都会来找男孩一起回家,两人家离学校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女孩妈妈有时也会散步下来接两个孩子,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嬉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人会慢慢长大,女孩终究还是来到了七岁。
就像一面镜子落在地上,这样平静的生活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去不了。
女孩想不起来那天生了什么,只记得是个雷声轰鸣的雨夜,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她一个人蜷缩在衣柜角落,听着家具噼里啪啦碎在地上的声音,每一声都如刀剑剜着她的心。
她偷偷从柜门启开一个缝,她看到爸爸挥着手,嘴里骂着什么,狠狠地往妈妈脸上抽去,她啊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一个人抱着膝盖,往角落缩了又缩。妈妈披头散的瘫坐在地上,爸爸也躺在沙上,衣冠不整的,地上一片狼藉。她不懂为什么爸爸要打妈妈,但这副场景,足够在她心里刻下很深的烙印。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没事吧?两夫妻吵架了吗?”
是男孩妈妈的声音,女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哇的一声冲出去,扑到男孩妈妈怀里,干妈干妈地哭个不停。男孩妈妈见这副情景,心里也有了个大概,当晚就先把女孩带到自己家去住了。
后来女孩才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天晚上妈妈和他大吵了一顿,爸爸情绪过激,就出手打了妈妈。自那晚后,爸爸再也没有回家住过,妈妈的脸日益憔悴,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每隔一日都会窜出好几根白。女孩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
孩子被判给了女方,年近八十的外婆搬了过来和她一起住,女孩现妈妈愈愈地消瘦,拿着几盒磁带,时不时在大半夜里录些什么东西,每当这时她都会看见外婆在那偷偷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苦命的娃,为什么不让我这老婆子先死嘞这些摸不着边的的话。浑浊的泪在外婆沟壑般的皱纹边淌过,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
后来,妈妈也不在家里住了,干妈说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教小朋友念书,这几个月不能在家陪你了,你就先在干妈家里住吧,女孩点着头说好。
女孩就这样暂且住在了男孩家,两个孩子还是如平常一般去上学,虽说女孩家里生了变故,但几岁大的孩子哪懂这些,大人们的谎话足以骗过他们,有男孩陪她做游戏,聊天,前段时间生的事像流水一般忘得干干净净,只是见不到爸爸妈妈,偶尔有些心烦罢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干妈告诉她妈妈要回来了,女孩激动地不行,整夜都没睡,翻来覆去的,她有好多好多事要跟妈妈说,在学校又考了第一名呀,上次在草丛里现一只小猫咪。。。。。。她只想躺在妈妈的怀里,把这些事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她和妈妈的相见是在医院旁的一个公园里,妈妈坐在长椅上,穿的很厚,身外还裹了件大衣。女孩一下就扑了上去,把头埋在妈妈怀里,咿呀咿呀地说个不停。妈妈满眼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问她有没乖乖吃饭呀,在干妈家听不听话呐,女孩点头如捣蒜,她抬头看着妈妈,妈妈化了妆,却掩盖不了憔悴的脸色,女孩突然现妈妈的头乌黑亮的,比原来浓密了许多,她好奇地去摸了下,一不小心,竟然刺啦一下,把头给拽了下来。
乌亮的黑下竟然是个圆亮光滑的脑袋,女孩不敢相信,这是妈妈的样子,妈妈头上一根头也没有了,她哗的一下哭出声来,妈妈忙捡起假戴上,抱着她安慰说,别哭别哭,妈妈只是去剪头了,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女孩眨巴着泪花,听信了妈妈的话,母女俩诉说了一阵,妈妈拿了好多好吃的给女孩,女孩咬着一颗草莓,撒娇说妈妈你好久都没教我弹琴了呢,妈妈面有豫色,抚摸着女孩的头说,等妈妈下次回来教你弹好吗,女孩眼巴巴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呢,妈妈双眼空洞地盯向远方,又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男孩妈妈。
男孩妈妈摇摇头,女孩十指放在妈妈腿上,左右点着说道:“妈妈,你上次教我的梁祝,我现在可会弹了呢,你看。”
妈妈眼里噙着泪花,用沙哑地嗓音乞求说,就让我带她再弹一曲吧。男孩妈妈把她们载回了家,妈妈抱着女孩,坐在钢琴前,手指轻抚着琴键,带着她弹了一遍梁祝。女孩可开心了,说什么也要自己弹一遍给妈妈听,妈妈坐在旁边,手撑着头,欣慰地看着女孩,眼睛咪咪地垂了下去。
女孩摇着妈妈,说妈妈你怎么睡着啦,妈妈这才醒过来,说可可弹得真好听,妈妈刚刚有点累了,就眯了一会儿。女孩现妈妈的脸好像更苍白了,妈妈笑着,尽量让自己自然些,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说要妈妈弹一给她听。
妈妈吃力地坐在凳子上,直起身,十指轻抚,飘来一阵静谧的琴声,女孩摸索记忆,好像以前自己睡觉时隐隐约约听过这个音乐,原来是妈妈在弹,她吵嚷着说自己也要学,妈妈便抱着她,拿着她的手指,带她弹了一遍。
女孩很聪慧,过了两遍就记了个大概,日头偏西,女孩兴奋了一中午,也渐渐困了,上下眼皮打起架来,小嘴一张一闭地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妈妈已经走了,她摇着头四处寻找妈妈,忽然感到颈前一凉,她伸手摸去,原来是个吊坠,系在她脖子上。
女孩对着残存的夕阳看去,是个双玫瑰型的吊坠,女孩挠挠头,她记得,妈妈之前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
妈妈死了。
女孩知道这件事,是在一年后,这一年里,她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只是偶尔通过两回电话,不过在半年前,妈妈的电话就再也接不通了,女孩呜哇呜哇的嚷着要和妈妈讲话,外婆却说妈妈工作忙,有空会打回来的,女孩也就听信了。她知道这件事,还是从男孩口里问出来的。
那是在学校的一个下午,第二天就是母亲节了,美术课上,老师让孩子们做个礼物,送给妈妈。女孩细心地剪了纸花,想等妈妈回来时送给她,她正想去拿胶棒,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后桌那个高个子男生把她的胶棒抢了去。女孩转过身要去拿回胶棒,可高个子男生死活不肯,女孩生气了,板起脸就去抢胶棒,高个子男生也玩心大起,举高着不给她。女孩无意间把高个子男生的作品给踩折了,男生气急了,把胶棒摔在桌上,骂道,你连妈妈都没有,粘什么纸花,送什么礼物。女孩争道,谁说我没有妈妈,我妈妈只是去好远的地方工作了,马上就能回来了,高个子男生哈哈大笑,说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真是个傻瓜。他还想再说,突然一拳打到他鼻子上,把他打出了鼻血,原来是住在家对门的男孩,男孩突然冲上去,给高个子男生一拳又一拳。
高个子男生被打懵了,但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他推开男孩吼道:“干什么!你有病是不是?”
男孩眼里充着血,低吼着让他别再说了,高个子男生指着男孩骂道,老子就说,你装什么装,你明明也知道,就是不告诉她。。。。。。男孩二话没说上去和高个子男生扭打在一起,后来老师拉开二人,各自训了一顿。女孩拿纸擦着男孩脸上的伤口,说你干嘛这么傻,去跟他打架,男孩说不想听他这么说女孩,女孩笑着说道我才不理他们呢,妈妈才没走,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男孩看了一眼女孩,难过的说,其实。。。。。。其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女孩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是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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