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秋(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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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嶷不动声色打量加里,只见他神色坦然,目光如枭,显然是个凶蛮不畏死之徒。
裴献忍不住道:“陛下,此人乃是崔倚俘获的揭硕深利部首领,战败衔恨,攀污大将,所以才作此言论。”
“胡说!”
加里大吼了一声,旋即被羽林卫呵斥:“殿中不得喧哗!”
那加里微微低头,放低了声音,语中满是不忿:“我们揭硕人最是直爽不过,打不赢就是打不赢,输了就服气。崔倚明明答应只是假打一场,却杀了我全部落的老弱妇孺,我如何能服气?”
裴献问道:“那崔倚在京中时,你为何不当庭揭发?”
加里却是扑通一声,朝皇帝磕了一个头,说道:“那时未见过天子,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原来最是仁慈宽厚,不仅赦免了我的性命,还赐给我一些衣裳和银钱,令我能在京都居住。我心中这才明白,原来崔倚做的事,不是皇帝陛下吩咐的,而是他自作主张。”
皇帝听了这番话,觉得眼前这凶徒竟然也不是一无是处,便说道:“朕就说,以德感之,必定会报之以德,你们看
看,这个加里,就是被朕感化了。”
群臣不免又赞了一番天子圣明,颇让皇帝觉得自矜。
只有裴献不仅不拍皇帝的马屁,反倒又问那加里:“崔倚乃我朝节度使,崔家世镇营州,与揭硕连年交战,崔倚有何理由与揭硕勾结?”
这时候忽有一名官员插话道:“裴太尉,这话就不太对了,所谓养寇自重。武将从来以战功胁迫朝廷,这崔倚,怎么就不会与揭硕勾结了呢?况且加里说得清楚明白,崔倚杀了好些老弱冒充军功,就这一条,就是欺君罔上!”
裴献并不理睬那名官员的攻讦,只对御座上的皇帝拱了拱手:“陛下,此言荒谬,崔家子侄,死于揭硕者百余,崔倚结发之妻,为守城抗揭硕,力战而亡,被朝廷敕封为武烈夫人。崔倚与揭硕有血海深仇,如何会与之勾结?”
忽又有人道:“陛下,事近反常必有妖,白水关大捷,来得太巧了。怎么就那么巧,崔倚的养子劝降,白水关就丢了,崔倚偏就比朝中还要更早知道白水关之事,带着大军直接北上,如同等着立这场大功劳一样。最可疑的是,崔倚养子柳承锋竟然引揭硕的神箭队潜进中原,意图行刺,崔倚偏巧如神兵天降一般及时赶到,灭了神箭队,却走脱了柳承锋。”
殿中诸人听到他提及两王之乱,不由得人人打了个寒噤。被废成庶人的李峻谋反作乱,这倒也罢了,齐王李
崃竟与揭硕勾结,也想弑君夺位,皇帝的两个儿子皆死在这场叛乱中,只余了秦王,也差一点点就重伤不治,朝野之中流言甚多,最为歹毒的谣言便是秦王为了争储,弑杀二兄,因此两王之乱成了朝中群臣讳莫如深的禁忌。
那名臣子似也觉察失言,忙转了话锋:“臣只是不明,为何裴大将军不知崔家军军务,却百般替崔倚辩解,难道镇西军中,也有这等冒功欺君之事吗?”
最后一句话着实厉害,裴献不由得惊愤交加,只得拱手道:“陛下明察,绝无此事。”
那人又道:“若不是心虚,怎么裴太尉就一口咬定崔倚与揭硕并无勾结,这等十恶不赦的大罪,难道裴太尉能用身家性命,替崔倚担保不成?这等大罪,难道有裴太尉担保,就不应该追查清楚吗?”
裴献被气得胸口一紧,李嶷看了那名文臣一眼,知道此人乃是刑部的一名侍郎,名叫周昌,心想此人好厉害的词锋,自己平素对这个周昌殊无什么深刻印象,不知今日为何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说道:“够了,文武相讦,非朝之幸事。”
他起身走到加里面前,说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崔倚与你们揭硕有勾连,那他是如何勾连的,遣谁为使去与乌洛密谋?既有密谋,你又因何得知?你既得知,为何崔倚不杀你灭口?”
加里却是对答如流:“崔倚遣其义子柳承
锋为使,与我们揭硕的王乌洛密谈的。我是乌洛的亲侄子,所以他曾经私下对我说过密谈之事。崔倚不杀我灭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知道他崔倚与乌洛王有暗中勾结。”
李嶷听他答得天衣无缝,微微一笑:“你原本是我朝俘虏,陛下开恩赦免了你的性命,你却攀污我朝大将,只此便应处以极刑,你不要以为你一死就一了百了,乌洛一再处心积虑挑拨我朝君臣,我会亲自带兵,去踏平乌洛的王帐。”
他这最后一句,说得轻巧无比,但殿中诸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一句虚言恫吓,即使远在数千里外的揭硕,有谁不曾听说这位昔日的秦王殿下、如今的太子的赫赫战功,他说要踏平王帐,那就真的会纵马踏平王帐,令揭硕一败涂地。
加里抿了抿嘴,面露倔强之色,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嶷冷笑:“就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诬陷我朝节度使?”
加里却将头一昂,说道:“崔倚的儿子柳承锋也出首了,不如把他也叫进来问,他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李嶷心里一沉,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倒是忽然才想起此事,说道:“对,对,传柳承锋进来!”
袁常侍忙去传旨,旋即只闻一阵叮当声,几名羽林卫,押着手上脚上绑着铁链的柳承锋走入殿中,柳承锋微垂着头,每走一步,脚上铁链拖在大殿的方砖地上,便发出叮当声。
李嶷
冷冷看着柳承锋,他就那样一直微垂着头,走到众人面前,这才跪下行礼。他是被从狱中提出,全身衣衫污损不堪,手脚上又尽是锁链,如同重犯一般,但意态从容,姿势优雅,却仍旧是从前那般世家公子气度,行了一礼,说道:“有罪之人柳承锋,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见柳承锋是这样一个人,心想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倒不像是不服教化的,怪不得他肯出首揭发崔倚,大概是天良未泯吧。便说道:“你既出首,就仔细说说,崔倚和揭硕到底怎么回事。”
柳承锋便跪在当地,从容说了声“是”
,说道:“此事请陛下容罪人从头说起,孙靖谋逆后,崔倚常与我说,此乱世也,当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也因此遣我率军出幽州,打着勤王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抢占先机,趁着镇西军与孙靖交战消耗,占据更多的州郡,以扩其之势。后来天子登基,勤王之师大胜,收复西长京,崔倚忧心忡忡,言道朝中必将视崔家定胜军为心腹大患,因此想保全定胜军实力,不愿再与揭硕交战,又担忧朝中迟早会裁撤崔家军,想做两全准备。因此,派我去与乌洛密谈,由我假作劝降,卖了白水关,从此,我可以长久留在揭硕,既为崔家留一条后路,亦为人质,以使乌洛放心。而崔倚早就与乌洛谈妥,由他领兵至白水关,乌洛就
佯作战败,令崔倚立下战功。崔倚又早就属意齐王为婿,令神箭队潜入中原供齐王驱使,崔倚则自带人马,埋伏在左近,以为后援。幸好陛下福运洪天,安然无恙,崔倚见势不妙,这才冲出来,冒功救驾。崔倚如此立下大功,自恃朝中必不会裁撤崔家军,亦可进退自如,一旦朝中有裁撤之议,便可令揭硕滋扰边境。而崔倚答应暗中会供给揭硕紧缺的盐、铁器等物,养寇自重。”
殿中听了他这么一篇话,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过了片刻之后,皇帝方才道:“既如此,你为何今日出首?”
柳承锋正色道:“罪民本为崔倚养子,恋慕其女崔琳,崔倚早先曾答应将其女嫁与我,后来却背信弃义,见异思迁,允婚齐王,罪民心中实实不甘被如此羞辱。再有,崔倚以我为棋子,卖了白水关,却令我背上骂名。我羞愧万分,觉得难以于九泉之下,面见亲生父母列祖列宗。更因崔倚寡廉鲜耻,却高居庙堂,被世人以为是有大功之臣。罪民自知,万死莫赎,但罪民身为天朝子民,不愿通敌卖国,这是最后良知,因此,出首检举他。”
他这番话,先自陈私情,后又说得慷慨激昂,皇帝一想,这挺有道理啊,而且曾听皇后说,宫宴之上,崔氏与齐王确实还挺亲密的。怎么后来一下子,秦王受了重伤,崔氏却又见异思迁,竟搬到秦王府
上去照料他了。李嶷伤重的那段时日,崔琳就住在他房中,几乎寸步不离,毫不避嫌,似这般风言风语,皇帝听了不少,因此对崔琳颇有点不以为然,心想果然是武将养出来的女儿,家风不正,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今日听柳承锋这么一说,心里愈加厌弃,心道崔倚这个女儿,先许嫁柳承锋,又许嫁齐王,现在又想硬将女儿塞给太子做太子妃,实在是无耻之极。
李嶷冷冷看着柳承锋:“你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漏洞百出,满口谎言,崔倚对你有养育之恩,你竟然为一己之私,这般诬陷于他?”
柳承锋却是丝毫没有怯意,朗声道:“太子殿下如此回护崔倚,难道不正是因为一己之私吗?”
裴献道:“柳承锋,崔大将军曾与我镇西军合力收复西长京,后又于两王之乱时救了陛下性命,若他通敌卖国,又为何如此?”
柳承锋道:“适才罪民早就说得清楚,崔倚奸猾善变,见势不妙,即会顺势而为,天子登基后,他便常常喟叹‘天命不在我’,纵没有定胜军,镇西军亦是能收复西长京的,他来合围,不过是借机邀功罢了。更有那神箭队正是受崔倚主张潜入中原的,崔倚却栽赃给罪民,这也正是罪民忍无可忍之处。陛下,试问若不是早与揭硕勾结,又怎么会那般及时赶到,相救陛下?这与白水关大捷一样,都是他勾结揭硕,贪
冒劳功的铁证!”
皇帝不由得连连点头:“说得有理!有理!哪就那么巧,次次都让他赶上!”
顾祄起身,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命崔大将军即刻还朝,好好对质,查问清楚。”
那周昌又道:“数日前崔倚匆匆离京,焉知其中是不是有诈?陛下,只能遣重兵,将崔倚先锁拿回京,更要防着定胜军作乱。”
皇帝刚要点头,李嶷道:“陛下,这柳承锋曾在长州设计毒害崔倚,儿臣亲眼所见,他们父子早就已经恩断义绝,此事崔大将军也早就奏明过朝中,也因此,才公诸天下,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这柳承锋衔恨已久,乃至诬陷崔大将军,陛下不能为其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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