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朝(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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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红着眼圈,指着李嶷道:“这人率大军就在江对岸,潜入我定胜军大营中,害得节度使如此,今日定然不能走脱了他。”
宋殊点了点头,对李嶷道:“殿下,今日到底如何情形,节度使为何如此,你也须得向我们分说明白了……”
一语未了,忽闻堂前喧哗声大起,原来是阿萤终于闻讯赶来了。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鞋也未及穿,却是匆匆奔向了此处,桃子跟在后头,拿着她的鞋一路追过来。到得堂外,柳承锋早预先安排了心腹,专为阻拦她,却又如何拦得住,被她三下两下打倒,待闯到堂前,看到院中皆是已经上
弦的重弩,更是惊怒交加,桃子这时候也已经闯了进来,众人拦阻不及,就在院中与桃子动起手来,阿萤趁乱闯入堂中。
她一进来,柳承锋便不由得心下一沉。她素来机警,一见堂中这般情形,就猜到了七八分,但是心急如焚,什么都顾不上了,扑到崔倚面前,用颤抖的手试了试他的脉搏,声音却哽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宋殊见她如此,连忙上前,柳承锋也抢上一步,想去扶起她来,不想柳承锋刚刚伸出手,她突然回身一甩,数枚金针脱手而出,直向柳承锋刺去,这下子冲突骤起,堂中众人皆愣住了,都来不及阻止,唯有阿恕相距极近,拔刀挥挡,只听“叮叮”
数声,那些金针都撞在刀上,纷纷落地。李嶷等的就是此刻,适才阿萤进来,两人四目一对,他便明白了她的打算,所以等她金针突袭,李嶷飞起一脚便踹开窗子,借这一踹之势,他手在窗台上一撑,整个人也飞身而起,眼见就要腾出窗外。
柳承锋见他就要从堂中脱身,如何还忍耐得住,大声喝令:“放箭!”
不想阿萤身形一晃,人已经冲向了窗子,窗外控制弩机的兵卒听到柳承锋的喝令,已经拨动机括,弩箭脱弦,破空而出。李嶷机变极快,人还在半空,已经翻转半圈,这一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射过去,“嚓”
一声将窗台边的青砖射得粉碎,溅起无
数碎屑。院中弩机纷纷拨动,箭羽破空之声连连,阿萤此刻已经扑到了窗前,柳承锋心下大急,连声喝止:“别放箭!别放了!”
饶是如此,还是来不及了,仍有数支弩箭脱弦破空而来,柳承锋一边喊,一边也朝窗口扑去,阿恕与宋殊亦是双双扑出,阿恕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公子!”
宋殊却离窗口更近,眼看有数支箭朝阿萤射来,她勉力躲开其中一支,又挥动金错刀,格挡开一支,直震得自己双臂发麻,仍有一支弩箭,直朝她面门射来,她心知万难幸免,心下一横,金错刀挥起,只想死也死得壮烈,金错刀虽然斩在那弩箭之上,奈何只是削出一道火星,并没有打掉弩箭,那弩箭被这一斩,不过移动了分毫,直射向她颈中。电光石火的瞬间,宋殊已经合身扑过来,用肩膀将她撞开去,她被撞得跌在地上,只听宋殊似是哼了一声,她连忙翻身爬起,宋殊已经被那弩箭穿透胸口,倒在了地上。
血蜿蜒地从他身下流了出来,沿着青砖地,慢慢地四散洇开。阿恕也已经将柳承锋扑倒,最后一支弩箭射入窗内,深深地钉入青砖地中,足足有半尺之深,只将那连在一起的三块砖都射得粉碎,溅起的碎屑刺破了阿萤的脸颊、手臂,她也浑然顾不上,只是扑过去,想要扶起宋殊。
只一眼,她便知道不成了,宋殊怒目圆睁,早已经气绝,
竟是死不瞑目,她心下悲痛万分,只哽咽着叫了一声:“宋叔叔。”
众人拥上来,七手八脚,扶起柳承锋,又去看宋殊,有人似是想将她从宋殊身边拉开,她死命地抓着宋殊的手,并不肯放开,有人试图想要掰开她的手指,掰得她生疼生疼——其实也并不觉得,她只觉得剜心一般的痛,比手指疼多了。有人大声喝止,大约是柳承锋,他亲自想要扶她起来,但她觉得他的手好冰冷,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那是血的气息。
她渐渐镇定下来。还有阿爹,阿爹还一息尚存,今天这一切,明显是一个精心谋划布局的圈套,她中了圈套,不,这场戏不是做给她看的,是做给定胜军上下所有人看的。
她要救阿爹,她不能死,也不能莽撞,她一定能想出法子,可惜她救不了宋叔叔。她被扶掖着,被半抱半拖着,从宋殊身边带离,他的体温似乎还留在她的指尖,宋殊躺在地上,身下的血还在汩汩流着,他的眼睛圆睁着。她想起小时候,这位宋叔叔跟着阿爹,跑死了两匹马,终于赶了回来,夺回了营州城,也是他带着人,从她藏身的污渠里,把她给寻回来,当时他跳下污渠,把她从又臭又烂的污泥中捞出来,他用粗砺的手指将她脸上的污泥抹去,叫着她的乳名:“阿萤,别怕别怕,我是宋叔叔啊,是我,我带你去见你阿爹。”
宋叔叔的
妻子,也是娘子军中的人,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那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跟他的妻子一起,拿着刀战死,最后被砍了头颅,就挂在营州的城墙上。从此之后,宋叔叔就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了,除了爹爹,他也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
她心里像被扎了一万支箭那样的痛,但是她不能哭,她拼命地昂起头,见着娘亲尸首的那天,她曾经痛哭号啕,那时候爹爹就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哭吧,从此之后,不要再哭了,我们崔家的儿郎,流血不流泪,我们再不以眼泪祭奠亲人,我们只用敌人的血来祭奠亲人。”
是的,她是崔家的女儿,也是崔家的儿郎,爹爹说得对,不要用眼泪祭奠亲人,只用敌人的血来祭奠亲人。
她仍旧被送回了自己平时所居之处,桃子也被一起送了回来,李嶷定然是走脱了,没有重弩,绝对留不下他。她在心里从头到尾,又将事情思忖了一遍,桃子纵然急得团团转,却也不敢打扰她,只坐在她身旁,不时担忧地瞧一瞧她。
她伸出手,手指上还有宋殊的血,她努力地去回想父亲的脉搏,很微弱,很奇怪,不像是病,她当时还是乱了方寸,应该第一时间让桃子去替父亲诊脉。现在自己被关在这院子里,柳承锋定然是要将她与父亲隔离开来。
这个局,只可能是柳承锋做的,没有旁人,旁人也没有这般本
事,但是为什么呢?她苦思冥想,为什么公子会如此?难道就为了杀死李嶷?
她想了很多很多,又想了很久很久,屋子里渐渐暗下来,窗外暮色渐起。这窗外原本有一株杏花,开得灿如云霞,向晚时分,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在雨声中,花瓣渐渐落了一地。
桃子小心地点了灯来,就放在她旁边的案几上,她倒了一盏热水,温声劝道:“校尉,喝口水吧。”
其实外间有人送了饮食来,但桃子并不想让她吃那些东西,桃子有她自己的思量,公子今日如同发疯了一样,差点失手杀了校尉,还害得宋郎将枉死,天知道他派人送来的饮食,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幸好因为这一阵子何校尉病着,这院中本就有炉火等物,之前亦存有不少食材,可惜这院子里没有井,但还好,厢房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够她俩饮用一些时日。因此桃子自己用小炉子煮了水来,还想着做些吃的,但阿萤不食不饮,一直坐到此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
顿了顿,又道:“桃子,有桩事情,我想不通。”
桃子说道:“校尉,你这么聪明,再想一会儿,一定能想明白的。”
她却凄然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也充满了悲伤,她低声喃喃道:“桃子,我或许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是的,这一切都是柳承锋的布局,至于为什么,
或许仅仅只是为了她,又或许是,他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崔公子。父亲将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养到如今,但是他偏生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但他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啊,她视作手足的兄长,他怎么会如此呢,他怎么能如此呢?
屋子里灯火通明,崔倚仰面躺在床上,周围都是闻讯赶来的定胜军各部将领,柳承锋半跪在床前,轻轻握着崔倚的手,似乎在虔诚地期望他能醒来。军中的医士、长州城里的郎中,都被寻来了,诊脉过后,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有说是发急痧的,有说是脑卒中的,还有人说是心疾,亦有人说是中毒,却无从救治,崔倚气息越来越弱,却是显而易见。
众人心中惶恐,越发相信逃脱的李嶷乃是谋害崔倚的真凶,尤其宋殊被弩箭误杀,枉送了性命之后,柳承锋更是伤心欲绝,不仅令人要大办丧事,厚殓宋殊,还要派人回营州去寻宋殊的族人亲眷,意欲照拂宋家族人。宋殊早没了妻子,孤身一人在这定胜军中。他素来为崔倚的心腹,跟着他征战到如今,平时对定胜军中诸人,皆多关照,因此每个人想到宋殊之死,便忍不住热泪盈眶,也因此,更加痛恨李嶷,若不是他,宋殊又怎么会中箭呢?
堂中众人早就一口咬定,就是因为李嶷想要逃脱,宋殊追捕,却不幸为弩箭误中。至于何校尉,众人皆知那是公子最
为宠爱的侍女,她在堂中忽然以金针刺向公子,后来又扑向窗台,显然是想助李嶷逃走,公子失望之余,更是灰心,却并没有责罚何氏,只是令人将她好生看管起来,幽闭院中,这是公子的内帷之事,事涉女眷,众人自然闭口不言。
更何况如今崔倚昏迷不醒,崔琳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又早早参与军事,此时此刻,自然早就成为定胜军的主心骨,众人皆唯他马首是瞻。
夜已渐深,柳承锋衣不解带,还欲亲自侍疾,崔倚帐前最得用的几名大将商议了一番,推了一名叫作窦烆的将军来劝解他道:“公子,如今节度使不能理事,军中上下安危,皆系于公子一身,镇西军早就扎下大营,与我军隔江相望,虎视眈眈,今日既然走脱了秦王,来日必有大战,公子且还是歇息,节度使此处,便由我们几个,轮流侍疾。”
柳承锋本来不肯,但窦烆劝说再三,又搬出崔倚从前的教诲来——因为柳承锋体弱,崔倚素来令他爱惜身体,军中上下皆是知道的,柳承锋这才勉强答应,但仍留下阿恕,若是崔倚苏醒,或是崔倚病情有什么变化,好立时就报与自己得知。
他回到自己房中,却是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竟然一夜无梦,甚是香甜。等他醒来,阿恕也已经回来了,柳承锋正在家僮的服侍下盥洗,见阿恕回来,便接过布巾,擦一擦手,挥手令众
人退下。
阿恕待众人退出屋子,方才低声道:“公子请放心,那些将军们并未起疑心。”
柳承锋沉默了片刻,说道:“军中还有何人知道阿萤的身份?”
阿恕道:“史昭去年已经死了,还有程瑙,但他远在营州,派去的人,估计也快得手了。”
柳承锋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的生父柳安,原是边地有名的富贾,他的生母却是马夫的女儿,并非柳安明媒正娶之妻,甚至连个妾都算不上,后来更被柳安典卖给了胡人,从此不知所踪。他因为自幼生得聪明伶俐,柳安按照家族中的排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柳承锋,但在柳家,主母对他也是非打即骂,恨不得将他逐出家去。后来揭硕来袭,柳家阖家被杀,只有他因年幼逃过一劫,后来阴差阳错,被阿萤救了,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在荒野里躲了三天三夜,他本来受了伤,发着高热,是阿萤细心,给他找吃的,照料他,敌人来袭的时候,拖着他藏在污渠里,他才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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