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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看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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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菩萨蛮1(第2页)

“瞧瞧,到底是老头子选的斋长,说话都向着他哈。”

许言面带讥笑,“萧斋长,杨先生待你想必视如己出,哪跟我们似的只能挨他臭骂。什么思想懈怠,不学无术,浑浑噩噩,碌碌无为……”

萧也韫扬着嘴角一笑了之,不屑与他争吵。江楚把手里的瓜子壳蹦到火里,瞥都没瞥许言一眼,“你要有本事,也混个斋长当当,杨先生不也就不骂你了么。”

许言眉头微皱,刚想说什么,就被拍去手上瓜子碎屑的何鸪截断,“我看那杨老头骂你骂得对,思想懈怠不学无术。”

“诶何鸪,要说这不学无术,别人我还不敢说,你我可真不敢攀比啊!”

他弓起一条腿儿把手搭在上面,仰着脖子道:“再说了,不学无术又怎样?我就是成天躺在被窝里睡觉我将来也有的官做。你们呢?就算你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将来也未必考得上。”

他话说得气人,可却是没法反驳的事实。萧宋的科举已经不再是寒门学子步入仕途的公正平台,而是世家承袭权势的骗局。而这人在京城的确有关系,就算四脚朝天当个王八,以后照样头顶官帽身着官袍。

“诶水开了水开了!一会再溅出来!”

许言嚷嚷着,站起身顺手捞了把瓜子,别有意味的甩了江楚一眼。可江楚没接他这眼,像扔来的棍子,也许有分量,可惜没砸人头上,许言也拍屁股走了。

萧也韫把手里的书搁下,起身把茶炉拿下来,却现只有两个杯子,偏偏少了江楚身前的。何鸪机灵,立马起身又在亭内的长凳上取了个杯子来放在江楚身前,对他的道谢也是摆手一笑。

江楚嘴里一圈嗑到微麻,便拾起剩下那几颗,用手拨开,喂给了窝在自己盘起的两腿中的橘猫。他盯着那木几上平如铜镜的茶面,却突然漾起了波纹。他偏头向一旁看去,见一人背着手风风火火迈了过来,直直与自己对着眼。

这来的人叫卫子阎,是后院最风风火火的武生。抛去一日吃喝拉撒,他不是在找人干架就是在找人干架,后院的学生他都切磋了个遍,没个新鲜。黎江楚那日来可是腰别长剑,他卫子阎怎么可能放过这新鲜的对手?

他在三人面前拱手一拜,看了眼桌子上残存的瓜子,还有三杯飘着淡淡清香升起袅袅薄雾的茶水,“抱歉,扰了三位的雅兴。”

然后他看向江楚,“兄弟,我叫卫子阎,听说你是位剑客,想向你讨教一剑。我听说前院今儿没有其他课目,特意来找你去后院比试比试!”

这人也是真性情,就为了打个架都从后院找到前院来了。

“子阎兄,你我之间的切磋,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难得我们在这里煮茶……”

江楚把狸奴塞到萧也韫怀里,站起身取了个杯子来,拍了拍卫子阎肩膀,“坐下一起喝一杯吧。”

卫子阎打小是个舞刀弄枪的人,没那虚礼也不讲究谦让,抄起下摆一屁股坐下,对着帮自己斟茶的萧也韫拱手道谢。

他这满手的老茧,压根感觉不到杯壁的温度,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哎子阎兄!”

萧也韫抬手把他胳膊摁下,笑道:“刚烧开的,烫。”

闲亭煮茶谈闲话,最是前院书生们迈不开步子的事情,没一会这方才还挺空荡的亭子里里外外都凑上了人。江楚跟萧也韫前前后后忙活着招待,可他俩却忘了,这人一多话就得多,话一多错也得多。

前院与后院一边文一边武,各方面的思想可谓是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再加上如今的书生入仕多为权财势,没几个真想为家为国的君子,而后院那些天天掐在一起干架的,看上去虽不像话,可大多数心里都是想参军为国征战的,这两厢一撞,必定是火花四起血肉横飞。

江楚跟萧也韫俩人费尽口舌在卫子阎与众酸儒之中斡旋,到最后也没能阻止必起的争执。一众酸儒倒还好说,阴阳怪气一句算了,可卫子阎是真性情,气到摔杯而走,与他们不欢而散。

……

杯子是从杨先生那借的,碎了自然要买的,而前院与后院之间,还真有地方能买到杯子。

自前院涉一段山路,得见一石阶,宽敞足够五六人并排而行,唯独是险了些,缘口被岁月磨得光滑,不小心是要栽跟头的。

山路两侧尽是荫林,多飞鸟走兽,或间泉流坠落成瀑,泠泠山涧。再往上,地势变得平阔,中间一条溪水横流而过。脚下这边是木制平台,边缘围着栏杆,上面缠绕着植株。平台开三个口,与三座木桥相接,直通溪水那边的,一条长街。

三座木桥,以中间一座最为宽敞,为柳溪桥,两侧护栏悬挂着方形小灯,在夜晚可以照亮来来回回的学子们。而过了桥,便是长街。青石板铺到了尽头,而两侧则全是摊位。

卖伞卖瓷卖手工饰的,卖书卖简卖文玩字画的,甚至有当季鲜果蜜饯肉脯。

岳崖学府不比其他学府建在城内,光是上山下山,来回快的也得大半天。学生待久了,总想找些地方逛逛散心,或者一些东西少了,也得补缺。杨先生接手学府的时候,便筹金修建了这条街,准许山下一些商贩来这开摊。

而这些摊位,有些摊主甚至就是这学府里的学生。杨先生虽希冀每位学子都能龙门登榜,可风云难测事无百顺,从地方到京师最后再进大内,科考入仕到底能熬下多少人谁也说不准,若真抱憾不得仕,如今的经验也算得一技之长,落不得街头桥下露宿。

南昭卿在这条长街也同样有个摊位,是个煮酒烹茶的清摊,周围种了些花草,围了圈木栅栏,活似只容得下一两人伸展的小院。她与别人不同在于,烹茶煮酒不为售卖,而为闲来消遣静心。

按她的话是,能在人间喧嚣处静下,那便是真静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