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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一枕春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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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见他连开口都已经懒得,身边的人心领神会地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让她们各自表演了剧中的一个片段,便准备打发下去,恰巧门口突然传来轻响,将这落幕延迟了半秒。

众人应声看去,只见那男人戴着顶黑色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个瘦削的白皙下巴。身材倒是颀长高挺,宽肩窄腰,在一身黑色的布料下显得休闲又随意。

他嘴里咬着根塑料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水果糖,能好吃到让人迟到整整半天。

“这都快结束了。”

那群女孩子出去的时候,只能听见副导玩笑似的一句责怪。有人大胆地回头瞄了一眼,才踏出门口就兴奋地和周围人分享起来:“原来那个空位置是留给他的。”

“好嚣张啊,什么人能够在选角的时候突然推门进来啊?居然连招呼都不打。”

芙提垂着眼听她们似娇似怒的嗔怪,下一批人从身旁擦肩,她下意识侧身,那议论的声音更响亮,流水一样灌进耳朵里。

“看着挺有气质的,不会是投资方吧?”

“这么年轻?……不过话说怎么没见到你之前说的那个帅哥导演啊?”

眼前的路已经畅通无阻,芙提再无留恋地提步就走,却还是听到了有人在笑。

“苯,那就是段昱时。”

“把累活都交给我干,老段,你不厚道。”

男人双手插在衣兜里,双腿大敞,闻言也只是抬下眼,不接这茬。

他习惯迟到这个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副导也不是真放在心上。见他兴致缺缺,绕回正题,“你来了也没用,没一个能看的。”

段昱时瞥了眼台上长相几乎一致的面孔,伸手去拿副导胳膊下压着的简介。

“这是上一批的。”

段昱时一张一张翻过,不快不慢,也没做点评。指尖刚好停留过其中一张,副导分神过来打量,语气有些奇怪:“这位是周家那个小少爷塞进来的,本来试镜名单已经拟好了,又为这祖宗插了个位。”

他缓缓吸了口烟,“人长得倒是不差,就是不太精明。”

祖宗当然不是用来称呼这位在一寸照片上有着精致小脸的女孩,段昱时草草看了眼她的名字,说:“不合适就刷下去,没什么好说的。”

投资方多的是,实在不行他就自己砸钱。合作不过是拉拢的另一个名词,比起钱,段昱时更需要的是通过互利共赢来构建彼此的利益网络。但这并不代表他就需要与光同尘,对作品负责是他作为一名导演最坚韧的底线。

副导摇摇头,他就知道。只是人不过是来试个镜,倒也不算过分逾矩,“今天戴总那边攒了个局,你赏个脸吧。”

“谁的意思?”

“没谁的意思,普通饭局,你有空就来。”

段昱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副导心里抹了把汗,不管来或不来,该留给他的位置还是得留着啊。

周漾司在外面等着她,他的车不算名贵,但十分扎眼,芙提一眼就能看见。四目相对,她跑不掉,只好乖乖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不顺利?”

“不知道。”

那些人问的问题都很常规,几乎就是套着模板在背公式,她们的答案貌似也不重要——因为可能从进门那一刻就已经被筛掉了。

“没关系。”

他看着安全带落扣才发动引擎,“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芙提嗯了一声,便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周漾司猜她心里可能不好过,见她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也不再主动找话题。

过了两分钟,芙提又转过头来,轻声问,“学长,下次可以和我说清楚些吗?”

没头没脑,但周漾司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有些头疼,但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推荐了一下,如果真的不入眼你连今天的试镜的机会都没有。芙提,不用有心理负担。但我瞒你了,我道歉。”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芙提更不可能怪罪什么。

grancabrio的敞篷带进来凉丝丝的秋风,周围的树叶被卷起碾压在尘土之下,风景在快速倒退的同时,几分钟前感受到的一切却越来越清晰。

那些人看物品一样的目光,品阶稍高的甚至都不用施予打量,只一个目光便一锤定音。还没毕业前导师就经常在课堂上旁推测敲,侃侃而谈演艺环境的脆弱和残忍,芙提不以为然,可等到真正目睹和感受了,才明白那些有机会闯进大屏幕和镁光灯下的人有多努力和幸运。

芙提觉得累了,风抚过像蝴蝶在啄吻,她放任自己闭上眼,想要沉浸到无忧无虑的梦乡里。可头太偏,周漾司没察觉到她的疲倦,在红灯停靠时告诉她:“今晚有一个饭局。”

眉头几乎是瞬间就要蹙起,可下一秒又败下阵来。周漾司像是洞悉了她的喜好爱恨,知道她不喜留恋声色犬马的场合,语气像说服般耐心,“是你小叔叔的意思。”

一提到季明信,芙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刚才攒起来的一点怨气也瞬间没了踪影。

提子

从她被季明信牵着手带回季家开始,芙提就已经做好了唯他独尊的准备。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饶是她心里不舒服,也学会忍耐着接受下来。

周漾司说:“就当多个机会。”

他总是这样的说辞,让芙提觉得羞愧。大家都是成年人,好像只有她还学不会将眼前的美好抓住。她避之不及的,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她在自己纠正不过来的幼稚中妥协。

这个世界上有人缺钱,也有人最不缺钱。芙提觉得,那些不好好开餐厅和展会,偏偏要将吃饭的地方打造得道貌岸然,小桥流水潺潺的人,和中世纪修筑无数奢华城堡来彰显自己的财富和地位的欧洲贵族没两样。一样闲得高雅,一样奢靡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