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画家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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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倘若我死瞭,顾伯驹会为我掉眼泪麽?也许会罢。就算不哭我们十年夫妻之情,也该哭一哭当初的竹马之谊。

不过他那种人,定然不会在人前哭的,最多一个人在房裡触物伤神,掉两滴眼泪。

我好久没有见过顾伯驹的眼泪瞭。

人不可以目睹自己的丧礼,真遗憾。

10

在宫裡养病这些天,太医院几位须发斑白的老太医,在我身上用尽瞭毕生绝学。

可怜他们一把年纪被传召进宫,若是没把我医好,最后还要落个晚节不保的名声。

太医们身心俱疲,我亦是。

所幸终于能下床瞭,宫人们为我备瞭一辆轮椅,彩月推著我,日日到小花园中晒太阳。

日子安逸得几乎让我忘瞭顾伯驹,偶尔想起,也隻想他年少时的好,不想他如今的坏。

一日皇兄来看我,说顾伯驹要去打仗瞭。

“北边战事吃紧,他得走瞭。”

皇兄说。

我点点头:“嗯。”

——打仗而已,顾伯驹常年在外打仗,我早已习惯瞭。

“你,没什麽想问的麽,战况凶险与否、他何时动身、何时回来?”

我笑笑:“打仗的事,谁说得准。”

皇兄欲言又止,最后叹瞭口气:“罢瞭,不说他。朕派人寻得一位神医,你的病,也许有法子。”

神医……?

我不禁失笑:“我这些天看的大夫已经够多瞭。”

“最后一次。”

皇兄垂眸,不知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再试最后一次……”

翌日我见到那位神医,年轻得不像一位令人信得过的大夫。他隻看我一眼,便轻飘飘丢下两个字:“能治。”

口气不小。

我故意揶揄:“太医都说没法子,你怎麽治?”

那位年轻神医懒洋洋道:“医术和武学一样,遇到疑难杂症就要用邪门歪道对付,他们那些正派人士不懂。不过……”

他顿瞭顿,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眼,道:“治好有代价。”

“什麽代价?”

……

神医离开后,我一个人在廊下坐瞭很久。

他说的“代价”

,听起来更像一种解脱,如果我聪明,应该毫不犹豫答应。

但我说,“让我考虑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考虑什麽。

傍晚起风瞭,彩月拿给我一件大氅,叮嘱我外面凉、早些进屋。

我问:“今天是什麽日子?”

她答:“七月初三,明日立秋瞭。”

立秋……这麽快。我以为我活不到立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