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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頁(第1页)

三人出了花廳,莫千瀾一出屋子便打了個寒顫,程泰山伸手扶他,這才發現他雙手冷做生鐵,瞥一眼他,又想到張供奉在一旁,不便言語,只默默收回了手。

李一貼的藥對旁人來說是神藥,對莫千瀾而言,卻如同潑在了石上。

三人走下石階,略站了站,五位學子就一同走了過來,站到五步開外,遙遙一揖到底。

燈火自斗拱飛檐之下匯來,照亮這五位同年的面孔,莫千瀾三人的目光毫不猶豫便落在了鄔瑾身上——高挑勁瘦的少年神態謙恭安然,風采清雋,縱然粗布斕衫,也十分出眾。

莫千瀾漠然地袖著手,懶怠開口,程泰山卻在一旁夸個沒完,滿腔愛才之意,只恨鄔瑾不是他親兒子似的。

張供奉就在一旁笑道:「莫節度使府上的齋學果然不同凡響,齋仆都是頭名,程知府您家的小三爺若不是遭了無妄之災,想必也是一鳴驚人。」

「哈哈……」程泰山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三兒愚頑。」

張供奉道:「程知府過謙了,我看您家小三爺是很機靈的,又會——照顧人。」

說到最後三個字,他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莫千瀾站在一旁,見程泰山朝他使眼色,開了口:「二位是打算在這裡開鹿鳴宴?」

張、程二人連忙就此打住,與學子一同前往花園中。

學子們6續而至,最後諸位考官與本路執事官也都到了,穿著朝服,依次入宴。

鄔瑾身為本榜解元,在府衙中文士引導之下,領眾人拜見各官,又朗讀《鹿鳴》之章,讀畢,便歸位宴飲。

鄔瑾一面舉杯,一面留神莫千瀾面色。

自莫千瀾發病後,他就再沒見到過莫千瀾,此時見莫千瀾居於座,面容清瘦,旁人都穿朝服,他卻仿佛是禁受不住朝服的重量了,穿一件道袍,雙目半張半闔,目光微微地掃向誰,那人必定就要賠笑。

鄔瑾見他威嚴依舊,便悄然收回目光。

「鄔解元,」有同年舉杯上前,「秋風無情,不如大家吟詩作賦,比試比試如何?」

諸位才子酒到酣處,免不了要在各位官員面前彰顯自己的高才,爭相做詩。

鄔瑾心不在此,搜腸刮肚,勉強應付幾,都不甚佳,罰了數杯,等到宴近尾聲時,他便頭暈腦脹,面上潮熱,起身去了兩趟官房,再坐下時,卻見莫千瀾正望著自己。

火光在莫千瀾臉上浮出一層柔光,沒有人能從他臉上窺見他心中在想什麼,無論是悲還是平靜,他都密不示人。

隨後莫千瀾沖鄔瑾一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鄔瑾一愣,疑心自己是喝多了酒,揉了揉眼睛,才知莫千瀾確實是在招手讓自己上前。

眾人紛紛側目,目光拈酸、嫉妒、好奇、羨慕不一而足,不敢望向莫千瀾,便悉數射向鄔瑾——滿寬州皆知,鄔解元不僅是貧家子,還是莫府學齋齋仆。

鄔瑾趨步上前,拱手行禮。

莫千瀾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將手搭在鄔瑾肩膀上:「扶我去趟官房。」

他似是對鄔瑾親厚,又似是將他當做莫府奴僕,滿園的下仆不用,非要讓鄔瑾扶著他去官房。

而鄔瑾不理會他人目光,臉上也無難色,伸手攙扶住莫千瀾,二人還未邁動腳步,就見張供奉也站了起來,笑道:「解元年輕,毛手毛腳,還是我一道去。」

話音落地,莫千瀾、程泰山神情一滯,轉眼之間又換了笑意,程泰山有意阻止:「張供奉,哪用得著。。。。。。」

張供奉徑直走到莫千瀾身邊,攙扶住他另一條手臂:「能伺候節度使,也是我的福分呢。」

鄔瑾立刻明白過來——莫千瀾有話要和他說。

然而張供奉像是一張黏而細密的蛛網,將莫千瀾裹在了其中,縱使有潑天之力,也無處施展。

第63章可憐

鄔、張二人攙扶莫千瀾,一同繞過竹園,前往官房。

在官房小廝舀熱水時,張供奉便在一旁適時的捧澡豆、奉面巾,無需莫千瀾開口,更不必鄔瑾伸手。

鄔瑾立在一旁,全無用處,然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錯過莫千瀾的隻言片語。

三人出了官房,莫千瀾邊走邊問鄔瑾:「城中幾家富戶送你銀兩、田宅,你為何不受?」

鄔瑾回答:「聖人言『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於學生亦是。」

莫千瀾冷笑:「迂腐。」

鄔瑾一時無言,只能沉默,而莫千瀾沉吟半晌,忽然道:「阿尨。。。。。。」

他本想讓鄔瑾照顧好阿尨,可張了張嘴,忽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好像多年前他去京都時,程泰山兄妹也曾這般牽腸掛肚,那餘下的話就變得不吉利起來。

不說也罷,他信得過鄔瑾。

鄔瑾聽到了「阿尨」二字,也猜他是要自己照顧莫聆風,用力點了點頭。

張供奉在一片絲竹聲中未曾聽見莫千瀾這一聲低語,問道:「您說什麼?」

三人這時已經走至竹園,莫千瀾伸手指向竹林中一尊小小地藏菩薩坐青蓮花石像:「我說這裡有佛像。」

林中竹葉枯黃墜地,積有一指深,是個凋敝景象,暗夜又無光,他不伸手,誰都沒看出來這裡還供奉著一尊地藏菩薩。

只有莫千瀾和程家人不需眼睛看,就能知道石像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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