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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頓時吐舌,「八個?嘶……公主好能生育。」
司馬銀硃聽她說話便心頭狂跳。
這位郡主,傻麼定然是不傻的,就是剛一得勢便抖起來,私議尊長,什麼胡話都敢掰扯,可是她平日裡打壓,實則最看重的還是瑟瑟。
掃一眼後頭,蓮實扶著李真真也在咬耳朵,單看蓮實神情,便知說的也儘是些虎狼之詞。
「公主二嫁定王時已經三十多歲,又有痰濕之症,哪能連續生育?後頭這四位都是侍女所生,寄在公主名下而已。」
瑟瑟聽了愕然,半是自語半是詢問。
「誒?那豈不是與聖人毫無關係,這樣便宜外孫,聖人也肯帶在身邊?」
司馬銀硃瞧領路的女官不曾留意,一逕往前走,便站定了,替瑟瑟整理衣領上綴的珍珠。
「聖人愛惜女兒,雖強令公主二嫁,卻不忍她遭受生育之苦,所以公主府里無論何人所出,皆視作公主親生,封爵賜官,一視同仁。您瞧,她老人家說話算話,自來召見,薛家的和武家的都在一處,孩子也親厚,不曾分出彼此,有個姓武的小縣主最得聖眷,驪珠來京之前,花朝節上扮花仙子,便是她。」
「果然啊,只要聖人點頭,什麼婚約,什麼血親,說抹就抹了,可惜我不曾養在聖人身邊,開口求句話卻難。」
瑟瑟掖著袖子感慨際遇,把司馬銀硃說的滿頭霧水。
「郡主莫非……不想與郡馬生兒育女?」
瑟瑟翻眼看了看她,理所當然道,「我好端端一個人!」
「女史肯與我說這些宮中密事,免我踢到鐵板,真真兒是大救星……」
很老道地與她開解。
「帝王家早婚,是為早生多生,十個裡頭挑一個,總比五個好挑。可我又與公主不同,雖則都是李武聯姻——當年公主聯姻是為保護李家,連堂堂公主,都要為武家繁衍子嗣,便是李家服膺武家,徹頭徹尾尊武家為宗室。但又默許公主借腹生子,所以聖人所求並非李家心口如一的服膺,而是只要嘴上服膺,甚至只要不振臂反叛,給那些藉故舉事的東西口實,便足夠了。」
「郡主是說,您的婚事……正可安撫武家?」
司馬銀硃順著她的思路喃喃道。
「魏王死了,給還政李家添個彩頭兒,但到底慘烈,武家子弟遍布六部、邊關,當中但凡有一個不服氣,勾連州府,結黨聚勢,雖說掀不起大風浪,卻能鬧得聖人沒閒心出來消暑……」
「那時你叫我拖延婚期,以免傷了郡馬的心……」
瑟瑟駐足在一株綠油油的側柏前,伸手撫弄玲瓏的五角星小果子。
「他要傷心便傷心罷!反正一日喝風養生,預備了要活八九十歲,助武家平穩過渡也算功德,日後再娶,自有美嬌娘。」
司馬銀硃聽得肉緊,又對她刮目相看。
朝局好比一架精細的秤,想平穩,便要權衡,既不能東風壓倒了西風,又不能西風壓倒了東風。
那時見她刻薄武崇訓,還以為是個有風使盡舵的蠢人,原來脾性只是對人撒一撒,對整個武家,也有懷柔之心,或者不叫懷柔,還是為了李家儲位穩固,至少聖人閉眼前,別出么蛾子。
「你再想想,郡馬不讓我結交士子,當真是端著一缸醋麼?」
「士子有什麼好的?」
司馬銀硃忍不住為武崇訓辯護。
「全怪杏蕊,盡挑些時興濃詞講給您聽,春來夜雨重重,點著燈講,可不把人心都講軟了!可您得區分開佳句與人,多少詩人文字馥郁芬芳,做人簡直一泡污,真信不得!」
瑟瑟卻說我管他的!
一面說,已進了跨院大門,宮女高高掀起珠簾,女官在門前恭敬地比手。
「三位郡主今夜合住此間,永泰郡主晚些回來,兩位先歇下罷。」
李真真提步上來,與瑟瑟一道在月洞窗下落了座。
拆了簪環,散開頭髮,換鬆快輕薄的衣裳,舒舒服服倒在軟榻上用點心,司馬銀硃並丹桂、豆蔻等自去更衣梳洗,近前換了杏蕊等來點香、倒茶,內室有人開箱籠,熏被窩,又有人進來點燈、擺花瓶。
兩人都累了,也不說話,各自托著腮。
看外頭內侍宮女忙忙叨叨,穿插不息,又有女官站在廊下,把小宮人喚來一樣樣教訓,雞啄米似的低著頭諾諾道是,亂糟糟直到掌燈時分才消停。
要入夜了,涼風四起,吹得檐下燈籠晃蕩,吱吱嘎嘎響,沉沉暮色映著大樹枝丫,黑藍藍的像幅重彩的畫兒。方才那女官回來,指揮宮人關窗排桌,一道道上菜,總上了有十五六樣,因見瑟瑟穿的單薄,便笑起來。
「女史從前在宮裡,最見不得人這時令就脫大衣裳,總說春捂秋凍,熬兩天熱日子,冷了不犯腰腿疼,出去王府服侍,手底反而鬆了。」
司馬銀硃剛巧進來,聞言板起臉。
「我管教武家小縣主,是她年紀小,爺娘不在,難免失了約束,一日瘋跑瘋玩,出了熱汗吹冷風不好。我們郡主髮髻都盤起來了,還用聽這些話?」
一面說,果然上手緊了緊瑟瑟領上刻絲的金紐子。
這幾句外人聽來,最多算侍女拌嘴,瑟瑟卻眼睫一動。
原來當著旁人,她也算得上司馬銀硃幾個的『我們郡主』,與二姐相當,頓感熱流蕩滌肺腑,十分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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