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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少女郁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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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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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十一月走的,兩位王爺出城送行,回來驪珠姑娘還哭鼻子。」

朝辭算算時日,忽然發現很巧,「哎呀!他們前腳走,太子就來了。」

武崇訓愕然如遭雷擊,一雙眼灼灼火燒,半晌把右拳重重砸入左掌。

「聖人竟是先調離了武將,再召太子進京!」

這一環扣一環的安排,九連鎖般步步為營,既有武攸宜兄弟外調,又有狄仁傑驅敵,還有召見瑟瑟姐妹卻撂著李顯,防範的不是李家,或武家,或重臣,而是所有可能阻擋她意圖的人。

朝辭心裡也擂鼓似地咚咚敲,越想越後怕。

「奴婢本以為羽林總要賣武家幾分薄面,沒想到竟橫起來了,簡直不把嗣魏王當回事兒,氣得他吱哩哇啦,他那人又……總之鬧來鬧去,白白吃虧!幸虧張娘子有臉面,不過嗣魏王說話就難聽了,從早到晚咒罵郎主,連您也捎待上。」

至親手足,武崇訓並不計較。

「他發泄發泄也好,倒是四郎嚇破了膽,躲在院裡不敢見人……」

朝辭沒說話,不過以目示意,算是不言自明了。

宣旨後李家留住枕園,而魏王府僕婢遣散,家財被抄,府邸更是徹底被封門堵死,兩府之間原本有淺淺一脈水線,迤邐相通,人過不去,那些鴛鴦、白鶴長久無食,紛紛順水逃竄,都來梁王府躲避。

目睹如此淒涼之景,別說武延壽戰戰兢兢,唯恐也被軟禁,就連身處貴庇蔭下的武崇烈和武琴熏,都惴惴然不敢出聲,雖不知道公子怎麼打算,但希冀一團和氣,恐怕是不能如願了。

現成的大道放著不走,朝辭進言。

「公子倘若打出郎主的旗號,羽林當給兩分薄面。」

武崇訓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我再想別的法子,不過往後我的事,阿耶面前能遮掩的就遮掩了。」

朝辭心頭一凜,知道經此一役,父子間已然生出嫌隙,遂掖著手告退。

晚間李家姐妹乘車回來,枕園的布置已經到位。

透過細密的雨幕,栽的橙花樹上,一串串花苞小蓮子樣含苞待放,沐雨芬芳,高低宮燈閃閃爍爍,把瑟瑟才添的金箔屏風照映得激盪耀眼。

武崇訓沒等她共用晚膳,不過算準了時候一道吃宵夜,隔著珠簾,隱約能瞧見他在裡頭消磨的模樣。

李真真看了一笑,「喲,這迎來送往的,不讓你落單兒啊。」

瑟瑟作勢要打,趕得她走了,才打帘子進來。

桌上供著一盞梨花燈,又一卷長畫軸,正被武崇訓徐徐推開,那副青燈古佛的做派,配上綰髮的竹籤,舊衣薄帶,布鞋紙扇,清簡得像個出家的姑子。

聽見有人,武崇訓抬了抬眼。

說起來相識已有三四個月,體己話說過幾回,卻都不如今夜氛圍旖旎,大約是雨水淅淅瀝瀝之故,又或橙花繽紛,武崇訓寒了的心活轉回來,帶著流連畫上美人的溫柔眼神看向瑟瑟,往常的舒朗斯文安靜,一忽兒變成纏綿悱惻,竟有銷魂動魄之感。

瑟瑟訝異地睜大了眼。

她是沒甚見識,進京後常大驚小怪,但她懂得欣賞美,靈魂能感受到一擊而中的悸動。

從前在房州,為求得一張上好的金剛鸚鵡繪畫,她不惜令畫師碾碎拇指大的孔雀石做綠色,捕殺猩猩取血做紅色。譬如張易之那張妖異到尖銳的面孔,為人如何討厭都不要緊,她能盯牢欣賞許久,並不為那是長在男人身上,做售賣之用而生出輕賤之心。

武崇訓五官鈍鈍的,皮肉飽滿,只一雙清澈的杏眼出色。

照瑟瑟挑剔的眼光看,七分最多,實難震懾,但這一刻太驚人了,原來真有人能眉目傳情,他的真心、他的傷懷,他備受打擊仍存在的希冀,一覽無餘。

瑟瑟因而流露出一種小心翼翼的柔順,生怕驚動了他。

那種珍視的神態……

武崇訓很是欣慰,一顆心軟軟蕩蕩在沸水裡煎熬,竟比上元夜更傷筋動骨,但他向來矜持,並未趁機加言,只擺手請她對坐,牽袖斟上熱茶。

「郡主辛苦,酒醉之人肚餓,偏起來就走了,領宴時餓勁兒都過了罷?聖人喜歡酥油蒸的熊蹄、鶴翅,吃不吃的,總擺在跟前,叫人倒胃口。」

瑟瑟也是折騰累了,攤開大袖往兩邊一撇,卻沒端茶盅,反四處尋酒杯。

武崇訓笑她饞酒,回身從牆角高案上提壺來,淺淺予她一口。

「這你都知道。」

瑟瑟一飲而盡,翻杯還要,武崇訓搖搖頭。

「宮裡人多,一人一個口味,大體上還要迎合聖人,其實她老人家能吃能玩的沒有幾樣,卻總記得年輕時的喜好,擺上來,就仿佛青春還在……」

武崇訓怕又惹惱了她,用詞很謹慎。

「你是來的,又伶俐漂亮,她定然矚目,不過鮮勁兒過一陣就沒了,當初驪珠才來時也是這般,府監把她打扮成小花仙,眉心點紅,赤腳踩在玉雕的蓮花里,轟一聲跳出來,宮人早預備在房樑上,同時灑下好幾桶金粉,混著各樣花苞,又香又美,哄聖人開心。」

午睡起來頂了他幾句,事後想想,恐怕是自己多心了,實則這陣子進宮領宴的次數甚多,武崇訓回回都是這樣耳提面命,怕她吃虧。

難為他忍著,瑟瑟深深看到他眼睛裡,叫了聲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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