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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少女郁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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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頁(第1页)

她皺著眉,臉上滿是姑娘家的不得已,話出了口,眼神虛虛地往後面溜,顧慮丹桂等在,聽見她這些話要呵斥,可滿心的憂慮到底承受不住,實在很想找個人傾述——將好是向他傾訴。

她又往外伸夠了夠脖子,一縷飄飛的鬢髮擦著他額角。

「表妹當心。」

武崇訓很警覺,掌心向上平托著送過來,像個托盤。

瑟瑟猶豫了下才把手交出去,剛一接觸,車廂便狠狠顛簸下了,微熱的掌心相撞,她仿佛因此解開了防備,飛快吐露心聲。

「往後他待我好,是我的福氣;丟在腦後,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下武崇訓更有底氣了。

正如他所料,瑟瑟並不曾與武延基傾心相愛,否則哪有空顧慮他的人品?

熱戀之人,看愛人當是花好月好,不好也是好,至於從前往後,下場結局,且夢醒了再說。如此說來,她敷衍武延基,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如果不是立儲傳言如火如荼,她根本不願意現在就把婚事定下來!

長久的思慮落定,武崇訓不由地露出微笑,攥緊的手用力一握,那點陌生的溫熱刺進胸膛,一顆心頓時砰砰地跳起來。

可是瑟瑟並沒有尋常姑娘被男人握了手就寒毛直豎的反應,她的注意力全在對話上,皺眉問。

「表哥是笑我所圖太多,太遠?」

「不不。」

一陣風裹挾起黃沙撲到面前,武崇訓昂頭閃了閃才解釋。

「市井朝堂,神都房州,並無不同,表妹能從千里之外一路進京,便是有福之人。我祝願表妹這一生,所圖皆能如願,所願……皆有迴響。」

他用詞太典雅,描述著瑟瑟看不見的遙遠未來,一時之間她甚至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那些琳琅動聽的詞彙,她搜腸刮肚地思索一番,還是不得要領,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分辨其中善意。

武崇訓仰起臉,交織的彩燈和月華烘托出他頭上遠遊三梁冠的赤金成色,令他像個沐浴在佛光之中的虔信之人。這一瞬間他是真的相信,瑟瑟的未來難免悲喜交集,但結果一定是好的,因為有他。

「表哥的話,恐怕只有我二姐才聽得懂吧。」

瑟瑟語聲悻悻,泄氣得很。

他樂意對牛彈琴,賣弄文采,但她並不想做那頭牛。

熱乎氣兒一散,她便沒了對他掏心挖肺的衝動,重重坐在腳跟上,右手繞在窗簾繩圈兒里掛著晃蕩。

車裡悶熱,又沒外人,她早摘了帷帽,脫了米湯嬌的春綢夾襖,只剩一件海棠紅灑花的薄薄小衣。從武崇訓的角度看過去,小衣寬軟的袖子翻落,露出半截豐腴白嫩的手臂,被個竹節聯枝的鐲子框住,連綴起尖尖五指上的鮮紅蔻丹。

武崇訓的面孔隱匿在車廂近前的暗影兒里,影影重重看不清楚,好一會兒功夫,瑟瑟以為他走了,才要關窗,忽聽他在外頭又道。

「表妹,人這一生時日長久,你等我慢慢說給你聽。如今你只要知道,聖人要李武聯姻而已,我也姓武。」

瑟瑟愣了愣,眼睜睜看著他匯入洶湧人潮。

周遭紅的綠的提燈,尖銳的笑聲和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紛至沓來,爭相掩蓋他留下的痕跡,卻都敗下陣來。

一樣是錯承他人之情,不知為何,武延基的情意叫她輕鬆坦然,得來全不費工夫,打滾兒在一處也不起邪念,武崇訓的情意卻叫她驚愕難耐,每每靠近,只想狠狠推開,尤其厭憎他身上隱隱燒焦的香甜。

瑟瑟憋悶地恨不得放聲尖叫,拽他回來,說個清楚明白,卻被李真真一把扯住,「你消停消停,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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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問騎在馬上看了半晌,苦於兩府親衛交叉拱衛,鑽不進來。與他同年的進士張說經過,看宋之問盯著梁王府的車隊發怔,便輕輕抽了下他的小腿,嚇得他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道濟,你幹什麼?」宋之問看清來人,氣呼呼地高聲問。

張說折了折鞭子別回腰上,倒笑了。

「不幹什麼,平白提醒你一句,咱倆出身寒門,考出進士及第,靠文章吃飯做人。去年你進控鶴府,謠言已是不堪,何必再戴一頂攀附宗室的帽子?」

武周建國八年,聖人威勢蕩滌宇內,朝堂上,親貴之中,沒人敢議論女皇的花邊,但民間,關於控鶴府實為面機構的傳言屢禁屢興。大多數青年士子,即便明知實情並非如此,也避之不及,堅決不肯加入張易之麾下。

當初宋之問投入控鶴府,張說便曾揶揄他。

「所謂清流,即水要自清,方有雅望。兄台志向高遠,讀書已通大義,何必急於一時起落,沾染滿身污濁啊?」

有那一回,其實不用張說開口,單是被他那眼撇一下,也讓人心虛自愧,不過宋之問嘴卻很硬。

「什麼宗室?你別見風就是雨,那車裡坐的是廬陵王家的小女兒,我與她有過幾面之緣,因她搬去梁王府了,許久不見,打個招呼而已。」

張說眉頭一揚,神色更是古怪,夾腿催馬往前一拱,便出宋之問半身。

他不善御馬,當地踏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回頭徐徐一笑。

「是啊,我就是說你,幾日不見,又鑽起宗室的裙帶了。」

宋之問頓覺蹊蹺。

張說這個人,腰杆子比鐵尺還直還硬,人家做京官,講究八面玲瓏,四方打聽,為求獨門消息,上至高官,下至燒廢紙的小黃門,都要籠絡,獨張說一見同僚咬耳朵就躲,什麼事兒都不摻和,今日為何咬住『宗室』兩個字不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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