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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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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子变了,他成了从心儿里头糠了的萝卜,表面上看不出来,内里,却有了个需要很长时间来治愈的症结。川儿呢?他是水果摊儿上拿来做招牌的那个苹果,却在最风光最自如的享受赞美时让一只手猛的从最顶端扒拉到地上,砖石的棱角给他留了个重重的疤痕。但他仍旧可以在被捡起来之后做他的招牌,只要转个身,把那伤痕转到背后,露在外头的就还是那张漂亮的脸。

多么简单,又多么凄惨。

川儿还是那个爱笑的川儿,接受访谈时,也学会了在主持人提到嚼子的新婚时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装作热衷于此,他戴上了更完美的悲情面具,苦涩与眼泪,都自己生生吞咽到肚子里。

他们那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状态,持续了差不多半年。在一点点的创伤愈合过程中,“桥”

的事业也逐步走上了第一个小小的高峰期,这对于处在多少有些令人抑郁的氛围中还要努力奔命的我们,都有些不太容易。

九五年年底,我们迎来了第一次开年终演唱会的机会,时间,是圣诞节,地点,是首体。

这就更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多少人,多少乐队,十年八年的在酒吧里泡着熬着像是匍匐在树阴下的饥饿的野兽般红着眼等着机会出现,我们才五年就能有资格在首体开场子,这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虽然在几年之后,在我们真的发达起来之后,我也曾想过更贪心的念头,一门儿心思盼着进工体开场,但在当时,在“贪念”

还没有蓬勃发展的日子里,首体的一场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唱会,已经是足够我美上俩礼拜的奇迹了。

那次年底演唱会,是圣诞节当天开始的,我还记得开场曲是《白马》,而比开场曲目本身更刺激的,是大屏幕上演的一段动画。不知道有多少现在的孩子看过《九色鹿》,这部我小时候看过的动画至今仍旧是我心中的经典,里面极具特色极为古典的配乐让我神往,而那次的开场,就是风格颇类似于《九色鹿》的一段曲调引领的,甚至连动画当中那匹通体洁白的骏马在与之反差极大的,舒缓的音乐之中飞速奔驰而过的姿态都与《九色鹿》的造型相仿。

然后,紧跟着,那首歌的前奏便在动画中的白马停下脚步时激烈的喷薄而出了。而在激烈的前奏过后,在刚刚突然间亮起来的灯光中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我们站到各自的位置上时,光线又立刻柔和了下来,马儿在漫天落花中信步,白色的皮毛和血红的花瓣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跟着,那由川儿一手打造的歌词,就从我的口中唱出来了。

那首歌,很难得的,是嚼子和川儿的合作产物。

“白马落花红,白衣染飞霞,白云空悠远,一片孤寂随风到天涯。”

我的玉皇大帝,我的川儿,天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这样的歌词的,我逼着他给我个答案,逼着他告诉我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让他都拽起来了,都学会咬文嚼字酸文假醋了,都学会玩儿古典玩儿深沉了。

但川儿只是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冲我很无奈的笑了笑,说:“你知我翻了多少唐诗宋词呢嘛。”

我差点儿喷了。

“你也会搞笑啊……”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

实际上,川儿并非在搞笑,据嚼子说,他是真的翻了不少古诗文来培养情绪的,而当我问到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看那些“古人的糟粕”

了时,他给我的回答是:“修身养性呗,看看古文,就着喝两壶茶,心里再乱,也都踏实了。”

我琢磨了很久他说的这些话。

川儿心里还是乱的,我在那一刻警醒。

不过好在他还算聪明,他会自学调整心态的方法,他会摸索接受现实的途径,我能从他写的歌词里感受出来。

“落花盘根相依傍,胜过云散风停无迹可追查。”

唱到这儿,想到这儿,我觉着我明白了。

明白了好些事儿。

有时候啊,两个人在一起,是一种需要,是一种必然,不是舍不得,也不是犯贱,当某些东西成为生活乃至是生命里的一部分,硬生生分开的疼痛,会让人宁可选择守在一起,腻在一起,烂在一起。

因为相守要远比离别来得容易。

我很感叹,然后在感叹里唱着“白马驳蹄化龙去,只留明月一盏夜风滑”

的尾音,缓缓闭上眼。

几秒钟过后,是观众潮水般的掌声,欢呼,和间杂着的几声悠长的口哨。

成了,咱成了,咱可以稍微知足一下儿自满一下儿了。

一曲终了,大屏幕上的动画切换成我们几个的身影时,我在那连成片的声响中发自内心这么以为。

那场年底演唱会,是个经典,也许它不及后来的专场排场大,时间没那么长,高科技手段用得也不多,甚至我们中途换衣服的频率都很低,但坦白的说,我更爱九五年那场,包括那次唱过的每一首歌,包括观众的反应,也包括在我背后用华丽的鼓点儿让我一阵阵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林强。

他曾经在类似于中场休息的那几分钟里叼着烟,披散着头发,故作散漫溜达在舞台边沿,然后抬手几下用黑皮筋儿绑好了马尾,又露了个男人味儿乱窜的笑容,惹得台下小姑娘一阵阵尖叫。他曾经在我祝大家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的时候,突然跑过来,变了个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又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的小魔术,把鼓棒举到我面前,继而嘭的一下儿变成了一朵花送给我。他曾经在嚼子抽风的喊着“姑娘们!!想嫁给我们小景同志的请高高的把手举起来!!”

时,刷拉一下子举起了自己两条胳膊。他曾经在全场最后一曲结束时,扔了鼓棒,站起身,一下子脱了上半身唯一的那件黑色背心,然后大步跑过来,毫无预兆的把我举起来扛在肩膀上,绕着舞台跑了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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