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红何止让人受尽委屈(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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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把这话传到郝泽宇这儿,郝泽宇笑说:“谁说没可能啊,我跟她说好了,等我俩五十岁都没人要,我俩就领证一起过。当然了,如果我俩能活到五十岁的话。”
彼时的我马上搜索了滕子君的照片,长得漂亮真是占便宜啊,我当年还想让篮球校队的中锋当蓝颜知己呢,结果只换来人家拿篮球给我一顿砸,哎哟,疼得我。滕子君的蓝颜知己郝泽宇,现在心应该很痛吧。此时应该配乐,黄格选的《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黄格选是谁?你祖宗!九零后今年也二十多了,少跟我装年轻!我特意自费去前台买了杯咖啡,给郝泽宇端过去。哪想着他在化妆室跟老牛大聊白莲花的八卦,我把咖啡放在他手边,摇摇头。这孩子一向嘴严,现在却聊八卦,这内心得多难过。我打断这一切,问郝泽宇,“你听过这首歌吗?”
我一脸沉重地给他唱,“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心中的泪……空中的雨……”
老歌真好,歌名总在歌词里,好记。郝泽宇愣了,看看老牛。我继续说:“我懂……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
郝泽宇笑了,指着我,跟老牛说:“我就说福子要搞这一出吧。”
他把脸转向我,“你干嘛呀,非要逼我哭,你才爽是吗?”
哎,这孩子肯定是心碎了,怕我们担心。我刚要张嘴,老牛说:“我看你是闲的吧!出去干活!”
老牛把我拎出化妆室,劈头盖脸给我说一顿,“都成年人了,非得哭天喊地的才真心吗!你要同情心泛滥,你去卖肾给贫困山区建一所希望小学啊!”
“可……”
我心有不甘,我体贴还体贴错了!“可什么可!人家对你和善点,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摆正你的位置,关系再好,他也是艺人,你就是个助理!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是一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看了看表,微笑,开始不怀好意地唱,“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你哼个屁,猪下崽啊,老娘还没骂完呢!”
我心情愉悦地提醒他,“我是替咱妈唱她的心声呢——您相亲的点儿到了。”
老牛立马没声了,这几天,相亲是他的痛点。牛妈依然没放弃老牛结婚的梦想,这几天从齐齐哈尔杀过来,天天架着他见各种适龄女青年,如果他不去,牛妈就要原地核爆炸。为了世界和平,老牛只得含泪答应相亲。老牛临走时,仍然不放心,问我,“今天这身儿怎么样,仙不仙?”
“母!都快仙瞎我了!”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现在你们女的是不是瞎啊,我都故意打扮成这样了,还有人能看上我,想搞实验是吗?”
独自主持大局的我,去摄影棚看郝泽宇今儿拍的衣服,奇了怪了,都是女装。编辑说穿你们自己带的衣服就行,今儿拍摄简单。封面其实就是个大型招商广告位,明星穿的、戴的都是广告位,我前东家《时尚风潮》就特不要脸,拍个封面,连洗发水厂商都能要来赞助款。这宠物杂志可真够高风亮节的,赚钱的机会都不要。我长了个心眼,转头去服装助理那儿要了他们内部的拍摄流程表,发现郝泽宇排在后面,拍摄时间就给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能把一套大片拍完?拍证件照呢?我偷看旁边化妆室,编辑正跟某电视剧小花旦热聊呢。呵呵,这待遇,别说拍封面了,封底都轮不上吧。给老牛打电话打不通,我回化妆室,发现还没开始化妆呢。我压住火儿,跟编辑和颜悦色地又要求了一下,化妆师才到。那后娘脸,拿着比郝泽宇肤色深两个号的粉饼,灭火似的往他脸上扑。我问,“是要拍非洲特辑吗?”
他没好气,“要不你来?”
郝泽宇却不在意,“深一点挺好的,爷们。”
让化妆师做头发,他也叽叽歪歪的,说只让他化妆的,没让他弄头发……郝泽宇两眼不观窗外事,一心只玩阴阳师,连个脸色都没摆。嗯,主子不好说话,现在是不是该关门,放福子了?得,那谁都别好过了!我跟化妆师说:“行了,不用您干了。”
掏出十块钱塞到他手里,“这是您的幸苦费,够吗?不够我再给您两块。”
化妆师当然要闹,编辑刚巧过来,忙问怎么了。我没理编辑,直接跟郝泽宇说:“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咱们现在走。第二个,待在这儿,继续拍,但我跟你保证,这绝对不是封面,我估计你出现在杂志里,就一张明信片篇幅……”
编辑叫屈说哪有的事儿啊,我大骂她一顿,“你糊弄谁呢!你家拍封面连衣服都不准备?你家拍封面只拍二十分钟?你家拍封面连个化妆师都不给配?你瞧不起我家艺人不要紧,但你不能瞧不起我!我干杂志的时候,你还没破处呢!告诉你,我在这一行的资历不能让你过得更好,但我完全能让你在杂志圈消失,敢得罪我?你还是赶紧收拾行李滚回你老家……”
啊,如果真这么骂,多爽啊,我真这么有血性就好了。现实是,化妆师依旧在啰唆,可我不敢得罪他,还大讲自己被永康劈腿的糗事逗这位爷开心。后来等了俩小时,郝泽宇被各种怠慢,我敢怒不敢言,他今儿的脾气也特好,一直笑,笑到最后,连原本冷漠的摄影师也不好意思只拍二十分钟,他让郝泽宇又换了套衣服,多拍了几组。这时,老牛才姗姗来迟,带来两个消息:这次相亲的姑娘没看上他,万幸啊;这期封面的确临时换人了,主编嫌郝泽宇不红,换了那个电视剧小花拍封面。但他们答应用两期内页拍摄加三篇软文的篇幅补上。〔四〕嘴硬的老牛,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的失误,他只是大讲他是怎么跟编辑发脾气,然后极力争取到了多少东西,叭啦叭啦的。我不好意思替郝泽宇委屈,我自己也够怂的。送郝泽宇回家,他下车时外边下雪了,他拎着箱子的背影特可怜,我母爱被激发了出来,让老牛先走了。我跟着下车,说什么都要把行李箱给他抬回家。郝泽宇当然跟我客气,说不用。“你是巨星,巨星怎么能自己抬箱子呢?郝泽宇又笑了,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福子,我真没事。”
“我没说是滕子君的事儿啊。”
他缓了一会儿,才挂上一个安慰人的笑,“不就是个封面嘛,这种事儿我早习惯了。”
然而还是有事儿,回家后我帮他收拾行李箱里的衣服,他发现一条ceen的围巾无缘无故不见了。他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又几乎拆了衣帽间,那执着的劲儿,很像我把他奶奶的椅子坐碎了,他疯狂要修好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问,“那围巾特珍贵吧,谁送的?”
不是滕子君送的吧?我迅速脑补了剧情。“最后一次见面,好友滕子君送郝泽宇一条ceen,今天郝泽宇莫名其妙地翻出来,然而得知她去世的消息,这条围巾又莫名其妙不见了,啊,也是,送的人都没了,礼物还留着干嘛,郝泽宇十分难受……”
哪想着他说围巾是自己买的,一次都没戴过呢。哎,我刚才白感动了。他发着狠,“今晚我必须找出来!”
“没准落摄影棚了。”
我打电话问编辑,他们早走了,又打电话给摄影棚,那边没人接,我说:“别找了,明儿我给摄影棚打电话,家里没有,肯定落那儿了。”
郝泽宇崩溃地坐在椅子上,问我,有烟吗?我摇头。他在烟灰缸里挑出一个较长的烟头抽,又想起什么似的,吐烟圈,自己最后都笑了,“福子,你觉不觉得现在特电影。”
“啊?”
他看着窗外的雪,“在这个下雪的夜,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美少年……多电影啊。”
我笑,开始收拾地上的衣服,我提醒他,“你卸个妆洗个澡吧,今天晚上你不是约了朋友吃饭吗?”
“哦,差点忘了,”
他站起来,掐灭烟头,自嘲,“我明明是朝阳区最大方的男孩,却被一条一千块的围巾击倒了。”
我摸摸他的头,“你别找了,找东西跟找对象一样,你越想找越找不着,说不定你睡一觉后,就蹦出来了。”
雪越下越大,我央求出租车师傅先别按表,在摄影棚外边等我一会,这雪下的,不好打车。司机特不情愿地答应了,我小跑进摄影棚,在化妆室翻了翻,地上连一张纸片都没有。出来时,前台回来了,特没好气地问我干嘛的。我说拍片时落东西了,见到一条围巾没有?骷髅头的?她说没有。我心里开始怨自己,没事抽什么风,明天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偏偏要今晚冒着大雪跑过来,白来一趟吧。行,既然找不着,我也心安了,待会吃饭去吧。转身离开时,保洁阿姨正拉着一塑料袋垃圾出门,拉得费劲,我看不过眼,帮她拉一下。也许是太在意那条骷髅头围巾了,我一个眼花,阿姨的脖子上都能有骷髅头出现。啊,真要吃点什么了,都饿出幻觉了。脖子上有骷髅头纹身的保洁阿姨,多魔幻啊,简直可以写一篇小说出来。阿姨跟我道谢,嗯?不是幻觉,阿姨脖子上真围着一条ceen的骷髅头围巾。这混蛋的围巾!让我现在还没吃饭的围巾!阿姨倒是实诚,说是捡的,以为没人要,二话不说就还给我了,我有点过意不去,给阿姨塞了一百块钱。我百感交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赶紧回出租车上,没开几步,一香河肉饼店还开着,我又央求师傅再等我会儿,买了一个香河肉饼回来,热气腾腾的,一车的香味。哪知道师傅闻不了这味,直开车窗,我也不好意思吃了,捂着诱人的肉饼到怀中,把围巾都捂热了。啊,饿得我耳鸣眼花,联想颇多。亦舒在《喜宝》里写,喜宝在梦里,恍惚接到爱人的信,她舍不得拆,先把信捂在怀里,捂热了才看,跟我捂这香河肉饼似的……啊,这不是喜宝做梦吗。现实中她是被包养的剑桥女学生,挺不招人稀罕的,劲儿劲儿的,被包养也要有被包养的道德吧,但她天天勾引德国帅哥教授,人家金主都提醒她了,她还继续勾引,终于把人家帅哥勾引死了,多浪费啊,给我啊……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过去。到了郝泽宇小区门口,保安不让我进去。我给郝泽宇打电话,问他去跟朋友吃饭了吗,在哪儿呢,他说在他家楼下某个茶餐厅吃饭呢,问我怎么了。“我没事啊,就是给你个惊喜。”
郝泽宇在餐厅里很好找,神采奕奕,我懂,丧劲儿只留给自己人看,在外人面前洒满阳光。啊,这样的郝泽宇看到围巾后应该会很感动吧。咦,他朋友长得,怎么说呢,我刚看他一眼,连我俩的孩子在哪儿上学,我现在都想好了!完全是我的理想的孩儿他爸呀!我偷偷补个妆,我预想接下来的两小时肯定特愉快:郝泽宇感谢我找来了围巾,留下我一起吃饭,然后把我介绍给我未来的孩儿他爸……啊,一条围巾换一个生育对象,太值了!哪想着走近时,恍惚听见孩儿他爸说太胖太胖了。啊,孩儿他爸,别这么说我们家郝泽宇啊,他可不胖。更近一点,才发现,他正拿着郝泽宇手机看我照片呢,还皱着眉头说:“你能不能换个美女当助理啊,你这助理跟头猪似的,太恶心了。”
我一愣,突然决定不跟他生孩子了,竟然背后说我坏话!郝泽宇笑笑,没接话,转头却看到我,脸上绽出笑来。我假装没听见刚才那话,拿出带着香河肉饼味儿的围巾。郝泽宇对围巾不怎么在意,却心疼我跑了那么远去摄影棚找,说一条围巾而已嘛。我刚要摆大方说是顺带手的事儿,谁知道他把围巾围到我脖子上,送我了,“反正刚才我从网上定了十条,这回丢了多少条我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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