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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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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跟着皇爷爷去讨伐北元,有一次在大漠赶上一场大沙暴,我和护卫们失散了。一人单骑,水粮罄尽。这时我碰到一个鞑子牧民,我们俩一起往外找。整整五天五夜,我好几次都绝望了,可他总能找到办法撑下去。渴了就喝尿,没尿就从牲口粪便里挤汁;没吃的就吞石龙子、牛皮腰带。他在做这些事时,总絮叨着一句鞑子语。后来我回到大营请教边军,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长生天是偏心的,所以狼和羊都得拼命。

“我嫌这话拗口,就改成了天道不公,人心不弃。听清楚了吗天道不公,人心不弃”

朱瞻基像是说给吴定缘,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刚才的我,还有现在的你,要是真一气之下死了,岂不是正中了那些贼人的下怀。凭什么他们坏事做尽,却要我们承担后果凭什么老天爷做事瞎了眼,若我们自己还不抗争,那还有什么指望”

说到这里,朱瞻基回过头“拿香炉来”

于谦赶紧从怀里取出那只香炉,搁在地上。朱瞻基提着炉耳,递到吴定缘跟前,道“本王适才对着这炉子誓,无论劫难几重,绝不放弃,誓擒凶顽。你若也有此心,我愿意分你一炷香,于此炉共誓,如何”

话是问询,语气却不容置疑。朱瞻基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定缘。后者一边喃喃着“天道不公,人心不弃;天道不公,人心不弃”

一边犹犹豫豫地放开铁狮子的上半身,把右手慢慢伸过去。

他记得,这小炉子是来自几年前的一起盗铜案。有个暹罗商人运来的一批风磨铜被盗,吴定缘暗中定策,吴不平领衔追查,父子携手把案子在短短三日内给破了。商人为表感激,捐了几件铜器献给应天府,大器被知府老爹留下,吴不平分得一个铜香炉。父子俩一商量,干脆给吴玉露做了生日礼物。

吴定缘至今还记得妹妹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她正和一群闺密玩调香,每天都把炉子擦得锃亮,没事就试香,屋子里总是弥漫着奇异的香味。他永远搞不明白,那些玩意闻起来差不多,妹妹怎么能分辨出彼此差异。吴不平也是一脸懵懂,这成了父子俩永远解不开的谜。

随着手掌逼近炉边,昔日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闪回。当掌心即将触到炉耳之时,吴定缘突然扯下裹伤的棉布,露出掌心被苏荆溪刺穿的伤口,直接贴到了香炉敞口的锋利边缘。鲜红的血迹从伤口渗出来,在如金粟一般的铜皮表面留下一抹朱痕。

“我吴定缘以血代香,就此起誓。我会为我爹报仇”

吴定缘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道,手掌不停摩挲着炉边,仿佛只有更多的鲜血才能让誓言变得更加有力。

朱瞻基俯身把香炉接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走吧”

吴定缘挪起身子,轻轻地把父亲的半截尸身搁下。吴不平下半身被石头压得死死的,无论如何是拽不走的,何况若他的尸体不留下来的话,吴玉露会有危险。

苏荆溪上前要替吴定缘重新包扎伤口,他却摆了摆手,扶着巨石挺直了身体,朝着出口望去。黑暗中他的双眸闪闪亮,似乎正自蜕去慵懒的壳,露出锋芒来。

“去北边。”

他哑着嗓子道。

“为什么”

于谦一怔。正阳门几乎可以算是留都最南边,眼看距离出城只有几丈距离,现在却要重新返回城里,未免太折腾了吧

“你都嫌折腾,白莲教和勇士营自然更想不到。”

吴定缘道。于谦听明白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也是兵法里常说的。

“可是,北边太宽泛了,总得有个具体的去处吧”

苏荆溪问。

“富乐院。”

吴定缘又翻出一把备用的铁尺,插回腰间。

于谦听到这个名字,捧着香炉的双手一颤,表情像是被涂了一层白及浆子。那不是吴定缘在教坊司相好的窑子吗这时候还要去那儿他正要说什么,却被朱瞻基伸手拦住,道“你去富乐院,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吴定缘点点头。朱瞻基严肃道“去那里,对我们离城有帮助吗”

吴定缘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好,用人不疑,听你的”

朱瞻基做出了决断。于谦看看太子,又看看吴定缘,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离开不久,昨叶何赶到了正阳门外侧。城门洞子内外已乱哄哄聚了很多人,有白莲信众,也有勇士营、城门卫与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各自站成一个圈子,不时向彼此投去充满敌意的一瞥。这时一个男装丽人大喇喇地走过来,立刻把视线全吸引过去了。

昨叶何亮出朱卜花的腰牌,却没着急进去。她先从怀里掏出一包荷叶,好整以暇地剥开,荷叶里包的是刚蒸得的糯米茶糕,长长一条盘好。昨叶何先趁热咬上一口,芝麻、核桃、桂花的香气一起喷涌而出,就着糯米香甜,让她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她从小就坚信,甜是神之胆。尤其在面对极端复杂的局势时,只有摄入足够多的糖分才能保持清醒,做出决断。

几口吃完茶糕,昨叶何把荷叶一扔,弯腰钻进城门洞子。里面支起了十来个灯笼,把甬道照得灯火通明,狭窄的空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块夺走人命的巨石已被强行撬起一角,可以勉强看清底下的情形。石下是好几摊烂糊血肉,状如地狱。周围的人几乎要呕出来,昨叶何却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去观察,甚至还把头往里探了探,想去看清某一摊血肉上被压扁的头壳。

“铁狮子呢”

昨叶何站直了身子。

“在另外一侧,压毁了一半身子,死了。”

一个坛主恭敬地回答,“据跟随铁狮子的信众说,他们当时绕到正阳门外侧堵截,在门洞里与敌人生了交手。铁狮子冲在最前头,王坛主和其他几个人紧随其后,结果这一块巨石莫名落地,把他们都给砸死了。”

“一代留都神捕,居然就这么没了,啧,有点浪费。”

昨叶何惋惜地感慨了一句,又问道,“这么说,对方已经跑了什么都没留下”

“是,我们在正阳门另外一侧只现两个被打晕的守军。”

昨叶何扇动着手里的荷叶,陷入沉思。对方居然会利用未修完的巨石,这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看来太子身旁除了于谦,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应该对南京非常熟悉,而且搏击之技不差。

到底是太子的旧识,还是于谦找来的帮手

她决定再看得仔细点。昨叶何身为佛母座下的护法之一,深谙人性之妙,她相信只要能推测出对方身份性情,便可推演出其行事轨迹,如观其肺腑。

她吩咐左右设法把巨石撬得大一点,露出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昨叶何身材细长,恰好能从这缝隙里钻过去,她就这么蹭到了巨石的另外一侧,靴子上已沾满了湿漉漉的肉泥,甚至还沾了一截不知谁的肠子。对面也有几个守卫举着火把,他们见到这女人踩着血污钻出石缝,还毫不介意地抬起靴子在地上刮肠子,脸色都有些敬畏。

她清理完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仰躺在地上的铁狮子。他双目紧闭,上半身尚算完整,下半身却血肉模糊,烂不成形。看着这尸,昨叶何习惯性地用食指指甲戳住太阳穴,轻轻碾动,微微的痛楚令思绪更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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