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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九世人鱼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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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页)

潘多拉号上只有一人戴着那样一张严实的防毒面具——事务长从头到脚都裹着一身黑袍,他整张脸都藏在面具之后,只露着两个黑黝黝的眼洞。

十几个配剑的船员簇拥着那身黑袍,像在簇拥一根黑色的刑讯柱。

艾格不确定他们围在这里的意图,只能看见他们脚下那一堆铁链与镣铐,每个人的武器都拿在手里,事务长黑色袖袍摆动时,更是有把铜色短。枪在冷冷泛光。

像是要去对付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宰杀,放生,或者贩卖,他想起这些最常被提及的志怪动物处理方式,不知事务长是否已经跟船长达成了共识,大概率是没有,否则也不必挑选这三更半夜的时间来到水舱。

谈话的声音未加掩饰,艾格听了两句,听出了他们也是刚刚来到这里,以及此刻杵在门口的原因——他们没能在水舱内找到人鱼。

“一共几把钥匙?”

暗哑的问话像由冷铁摩擦而出,事务长手里握着水舱门上的铜锁,锁扣已开,昭示出门后动物出逃的痕迹。

“三把。”

应答声颤抖了一下,“都在那些水舱看守的手里……要、要把他们找来吗?”

“今晚的水舱看守呢?”

许久都无人应声,哐当一声巨响,铜锁被甩到了地上。

“三把,六个人,是吗?”

水舱门口传来嘶声命令,“现在,叫上巡逻的人,好好翻一翻这里的每一块木板,也许这个好消息能帮这艘船留下六条活命——那动物已经彻底滚回了它的海底老家。”

像是再也不被允许开启一样,水舱木门紧紧闭合,接着又上了三层新锁。

事务长率先前往船尾,纷沓脚步紧随其后,大量的黄色光线摇摇摆摆,转瞬之间,甲板仿佛拥有了暴风雨之时紧迫又忙碌的样子。

听着脚步声远离,艾格朝头顶船医室的窗户望了会儿。不出片刻,左右两舷就会布满搜寻之人,若搜寻的队伍里没有那个歇斯底里的大船管理者,迎面撞上倒不算大事,也许他会加入他们,跟着找一找失踪的人鱼,他本就是循着水迹出来的。

到处都是探照灯,舱室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转身往甲板中间走了过去,最近的无锁之门是酒舱。

靠在酒舱旁的木箱后面,艾格听着搜寻的船员将酒舱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后鱼贯而出。

在脚步声来到自己这个角落之前,他找到灯光探照的间隙,短暂地绕过屋子,从搜查队的后方躲进了酒舱。

躲藏不算是件生疏的事。更早时候,更北边的一些船上,躲藏是一件需要随时随地准备好的事情,而事情一旦熟练之后,再怎么久违,做起来也不会生疏了。

找了个酒桶遮蔽的墙角坐下,艾格把背靠上墙壁。

窗口透进来的一束窄光正照在那里,是冰凉的月白色,或近或远的油灯黄光时不时一闪而过,搜寻着夜里可能存在的踪迹。

他直觉这场搜捕一无所获,想象了几秒,没能想象出那条尾巴藏在大船哪个地方,又觉得以那动物惯有的不声不响的模样,藏在哪里都有可能,海面就在一舷之隔,翻过船舷比爬出水池还要方便,最大的可能是它已经如事务长所愿,终于回到了它的海底老家。

酒舱逼仄,强烈的酒精味令他一连眨了好几次眼睛。闻了闻身旁的木桶,缝隙里有气味流出,是杜松子酒,船上最烈的一种,怪不得熏得他脑袋都眩晕起来。不由看向屋子对角,想换个角落坐坐,外面那些人翻找完整艘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他打算撑地站起,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门响——嘎吱。

细微的凉风吹进,转瞬又被酒气覆盖,门边没有丝毫脚步声传出,甲板上的诸多动静忽近忽远,通通离这间酒舱隔着不短的距离。

似乎只是风吹开了门。

但艾格等了几秒,等到了一道更为轻微的关门声。

他收回腿,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侧耳倾听的动作很快变成了低头去看。

深色的木板上,一道影子慢慢覆上了那抹冰凉的月白色。

长显出隐晦的轮廓,肩膀却清晰如弓影,诸多尖锐从影子边缘冒出,是鳃片,是手臂上的鳍,艾格认出来了,人鱼。

它的影子停在了转角前,像窗框或木桶之类的屋内死物那样,半天没有前移一下。

不清楚它怎么摸了过来,也不清楚它刚刚又藏在哪儿,艾格闻到酒精味里冒出了海水的苦涩潮意,干燥的酒气很快变成了潮湿的酒气,大片水迹从影子里淌过来,几乎快淌到脚下。

依旧有许多束黄光在窗外闪过,这回不是闪在月光里,而是闪在志怪动物的影子上,它那处处怪异的影子像一个不为所动的塑像,它的脑袋一动不动地朝着这个角落。

这情形算可怕吗?应该是可怕的。

门外危机不定,从来只会待在水里的志怪动物出现得悄无声息,它无需要张牙舞爪,只需将身体探过转角,大概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惊吓,如果伊登在这里,艾格估计他哪怕被死死捂住嘴巴,也能仅凭颤抖的动静招来船上所有搜查的灯光。

但他战战兢兢的同伴不在这里,艾格把后脑勺抵上墙壁,观察着那意图不明的影子,于是只剩下仿佛可以持续天亮的寂静。

细微的动作区分了人鱼与那些死物影子——先是头上的尖锐刺影慢慢消失,他不难想象它两道长鳃紧紧贴往脑后的样子,随后是手臂上的鳍,像爪子或獠牙被收拢,逐一贴伏上那影子的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