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壮族冬至吃汤圆（第1页）
第二十九章壮族冬至吃汤圆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
冬至到，一年到了最冷的时候。何以湫早早的起床了，山涧里的溪流哗啦啦的响像下雨。何以湫一家子都是山里壮族人，壮族人过冬至，汤圆是一道少不了的美食。
一大清早，何以湫便用清水将院子里的石磨洗干净，而后将浸泡了一夜的糯米捞起沥干，再一勺勺的加进石磨里研磨成浆，山泉水徐徐加入石磨中，米浆缓缓流入木桶中。
裘芳容在院子里杀鸡剁肉做汤圆馅。阿母在厨房里烧水煮饭，冬至日家家户户都在杀鸡做汤圆。
车铃响动，何以湫抬头望去，见左尼推着单车站在篱笆外。车尾架上的剃头箱子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用芭蕉叶包着的猪脚。
何以湫站起身来看着他。
他伸手挠挠头，憨憨的笑道：“今天冬至，家里杀了猪，我爹说给你送些来。”
何以湫点点头。拉开木栓，左尼推着单车走了进来。迎面过来的那一霎，一块阴影投到何以湫面前，山间的男子都十分高大，魁梧的身板是他们能在山间行走的有力保证。
裘芳容走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何以湫。何以湫对着她笑了笑。
左尼并没有停留多久，将东西送到后，闲话几句便走了。阿母将前些日子织好的壮锦让他一并带走，左尼一路走一路回头。他希望今年快点过去，明年的桃花快点开，这样他便能将心爱的姑娘娶回家了……
冬至日，昼短夜长。阿爸和他两个哥哥早早的回了家。晌午吃过汤圆后，天便开始擦黑了。吃晚饭时，何以宏说，等过了年后，他就在山上那块空地上建房子。
说到建房子，他缓了缓，看着父亲母亲：“阿爸，阿母，你们谁想跟着我啊，我和阿洁常常早出晚归，日夜劳作，跟着我肯定是不像跟着大哥那么好过的，但儿子和儿媳都会努力赚钱，然后好好孝顺你们的。”
何以宏说到这里。
何以湫怔怔的望着桌上的父母兄弟，离开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何以德默不作声。
裘芳容见丈夫不做声，自己也不出声。分家虽然不是她硬要要求的，但是如果可以分家也不错。
阿爸吧嗒吧嗒的抽着香烟，阿母将碗里的汤圆盛到何以湫碗里：“我跟着老二吧。”
何以宏猛地抬头看着阿母。裘芳容连声道：“阿母，你怎么……”
她想说，你怎么会想跟着老二啊。可话还未出口，却见丈夫横了一眼过来，她登时不敢出声了。她其实心里是想阿母跟着自己的，因为再过几年，自己说不定就怀孕生子了。届时阿母就可以帮她照顾孩子，打理家务，自己也能轻松些。
可一旦是阿爸跟着自己，那这些家务活什么的。阿爸是不会做的，阿爸只会天天待在他的牛棚里照顾他那三四头牛。
阿爸将香烟抽完：“那就这样决定吧。以德，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何以德说：“没有了。”
何以湫低下头——分家了，父母由大哥二哥分开抚养。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快待不下去了。
当夜，何以湫在楼上帮着阿母织毛衣。阿爸走了上来，何以湫抬头喊了声：“阿爸。”
阿爸坐到她身边，他看着她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阿母从前是地主家的丫鬟，一手针线活做的极好，何以湫得了她的真传，就连毛衣也织的十分好看。
他说：“阿湫啊，自打你回来这么多天，阿爸都没能好好跟你聊聊天，你在外面到底过的咋样啊？”
何以湫说我很好。
阿爸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口：“左尼是个好人。”
何以湫知道父亲的意思。只是女儿家的心事，能跟父亲说多少。她只是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阿爸点点头，重新下楼了。
她重新织起了毛衣，左尼是不错。他比林烁高，眼睛也比林烁大，又有门店和一门好手艺。林烁有什么？他只有滔滔不绝的口才和惊人的锦绣文章，他现在只能在工地上搬砖，林烁与左尼比，是林烁失色了。
她在心里说，嫁人就嫁左尼吧。离家近，生活也轻松。
她跟自己说，嫁给左尼吧……
当天夜里，裘芳容关门质问丈夫，为什么要让阿母跟着老二生活？
何以德挑眉白了一眼妻子：“让阿母跟着我们有什么好？她除了会洗洗刷刷，还会做什么？阿爸就不一样了，阿爸会养猪会放牛还会采草药回来晒干卖钱，能帮衬我们多少。养阿母哦，跟养个闲人有什么两样？”
裘芳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喃喃道：“怎么能说自己的母亲是闲人呢？”
另一边阿母和阿爸的房间里，阿爸那个一辈子不懂温柔的人，坐在旁边看着阿母在给自己缝衣服。他想起那天傍晚在门外听到的话。
当时何以德将她堵在房间里，他让她劝父亲支持分家。他还跟她说，自己希望能为父亲养老，很明显这是要将她推给老二。阿母轻轻的问：“你真的要这样吗？”
何以德说：“以宏和以湫打小就喜欢跟在你身边，我也很想留母亲在身边的。只是我是做哥哥的，不能与弟弟相争，所以只能让弟弟孝顺阿母你了。”
阿母沉默了半响，当时说了句好。
当下，阿爸走到阿母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母抬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他们风里雨里三四十年，没想到到老了，却要面临着生离的痛苦。
阿爸说的：“以德这小子混账！兄弟姐妹四人他就像个另类，他跟其他兄弟姐妹，跟我们都不是一条心的。以德爱贪财，你跟着他恐会难过，但以宏夫妇是最孝顺的。你留在他们身边，我比较放心。”
阿母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阿爸继续拍拍她的肩膀。
阿母喃喃道：“我们四个子女，除了最小的以湫其他的都成家了，等到她也成家立室，我就是死也闭眼了。”
阿爸说：“呸呸呸，我们一定还能活很久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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