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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街小麦s醋溜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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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第4页)

东珠又盯着景生看:“大嫂,这么俊的小伙儿你也生得出?”

等弄清楚了亲戚关系,陈东珠颇为遗憾地拉着斯江的手说:“真可惜,我从?四岁就想嫁给你小舅舅,没想到便宜了你小舅妈。”

斯江认真地摇头道:“那可不?行,小舅妈她可好?了,换谁都不?行。”

斯南却莫名有种找到同党的感觉,丢下碗笑眯眯地来和东珠交换秘密:“小嬢嬢,我也从?小就想和我大表哥结婚,我们俩是一伙的。”

曹金柱睁开眼,在躺椅上伸了不?甚舒展的懒腰,瞥了东珠一眼,咳了两声。

东珠笑盈盈地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跟斯南眨了眨眼,“那你将?来肯定也嫁不?成。”

“啊?”

斯南嘟起嘴甩开她的手:“小嬢嬢你真坏,我和你不?是一伙的了,再见。”

西美见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松下来不?少,便让斯江景生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蹓跶,好?让大人?们开始新一轮的商议。这边孩子们刚走了不?久,东珠火力还没全开,二?姐陈东兰进了家?门。

——

陈东兰比陈东来小一岁半,生下来时?右手多了根拇指,十二?岁才去医院做了切除手术,那根多出来的指头从?她手上消失了,疤痕越来越光滑圆润,但?心里多出来的那根指头从?来没能切掉。因为这个,她是家?里六个兄弟姊妹里最沉默寡言的,在学校被人?耻笑,回家?被父亲嫌弃,母亲私下安慰过她几句,说她运气不?好?。有了“命运”

这个借口,陈东兰渐渐也就认了命,勉强读完初中后就主动去了街道工作?组糊火柴盒,浑身一股浆糊味道,不?到半年整个人?也面目模糊起来。

她和东珠并?不?亲密,东珠是东梅带大的,成天野在外头,喜欢追着顾东文顾北武兄弟俩那帮人?跑,她不?喜欢跟人?待在一起,也不?喜欢被人?看见。知道她在班上被几个男生逼着用右手沾满墨水在墙上按掌印后,东珠扛着折叠凳冲到她教室里破口大骂横劈竖砍,打伤了两个,打跑了三个,没人?敢对东珠动手,顾东文和顾北武一个守在前门一个守在后门,特地被拖来来给万春街阿妹们撑腰的。她的三个亲兄弟一个也不?在。但?是自那以后,东兰和东珠更疏远了,见到顾家?人?就远远避开。

陈东海接到下乡通知的时?候,东兰想过主动代替他去,她闻到浆糊的味道就犯恶心,但?是东海偷偷填上了东珠的名字,爷老头子想了一夜决定让不?肯上班的东珠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免得她跟着顾南红学坏,成了女阿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东兰一天糊一千个火柴盒好?歹能挣五角钱,因为糊得好?还经常被街道奖励肥皂和毛巾,而东珠一天糊了一百个就直接跑回家?把五斗橱抽屉里的买菜钱一拿,出门压马路看电影去了。东珠并?不?知道后来姆妈也哭着说她:不?吃点苦,她定不?下心来过日脚,要走歪路的。

东珠走了两年后,陈阿爷问?东兰愿不?愿意嫁给他单位总会计师在淄博老家?的瘸腿侄子,照片上五官还算端正,在胜利油田做后勤,小时?候被车撞了骨头没长?好?,有点长?短腿,所以耽搁到了三十多岁还没结婚,但?是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油田的职工,分了公房,上面两个姐姐嫁了人?,结婚后小两口有单独的房间,还能把东兰安排进邮电局做接话员。东兰犹豫了一天就答应了,她嫁去了淄博,陈东方?进了财经学院的财务办公室。

东兰结婚后第三天才发现自己是许润昌的第二?个老婆,前任还留下了两个女儿,因为被怀疑生不?出儿子才被许家?离了婚。所谓的小两口单独的房间,住了四个人?。东兰好?不?容易偷着给爷娘拍电报哭诉被骗婚的事,陈阿爷气得骂了十几声娘希匹,东兰说想回上海,姆妈问?她和男人?圆房了没有,怎么可能没有,许家?什么都准备得妥妥的,两个孙女都送去亲戚家?躲了三天,闹洞房闹得不?成样也没一个人?说漏了嘴。

“你已经是许家?的人?了,回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陈阿娘虽然心疼女儿被二?婚的男人?骗了去,可要是自己的女儿结婚个把月就离婚,这比二?婚更吓人?,她老家?余姚临山的七座石牌坊里六座是贞节牌坊,虽然解放后破四旧了,可这一女不?能侍二?夫是生根在阿娘脑子里的,破不?了。陈阿爷骂完人?也叹道:“现在全上海一年离婚的夫妻都不?到六百对,只要离婚,就是对现实不?满,给社会主义抹黑,是学美帝苏修生活腐朽。东兰啊,侬要想想清爽呀。”

想清爽了也没用,不?光是上海人?难离婚不?敢离婚,山东人?也轻易离不?了婚。东兰只能怨恨陈东方?,觉得是自己被家?里卖了,换了他的工作?,她和东珠一样成了兄弟们前途的牺牲品,她只有东珠可以倾诉,东珠也的确感同身受,暴跳如雷地把家?里每个人?都骂得狗血淋头,让她立刻收拾东西回上海去,或者和家?里断绝关系去黑龙江投奔她也行。

“我们女同志必须自己站起来,为自己战斗!”

东珠在信里把这行字写得极大。

然而东兰走不?了,她怀孕了,十月怀胎一举得男。

第160章

经历过生孩子的女人,都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人”

了。东兰躺在产科大病房里,看着医生、实习医生、护士护工和产妇家属们人来人往,帘子纯碎是装饰物?,无论男女,谁都能随时掀开她的衣服按上几下,看看有奶还是没?奶,人人都像是专家。

头一天她还试着拿条毛巾遮掩着喂奶,她公?公?一把扯开毛巾,皱着眉斥道:“干什么呢你,小心闷着我孙子。”

说完盯着她那里看了几秒:“有什么好遮的,谁没?见过似的。”

东兰脑子里嗡嗡地响,血冲上了头浑身发抖,可左右看看,每个产妇都面无表情地敞胸露怀,她们的丈夫也毫不在意,好像那裸露出来的器官只是一个毫无性别特征的挂件而已?。一个医生带着七八个实习医生正围着窗口的待产孕妇说,这就是典型的悬垂腹,你们都去摸一下。东兰模糊的泪眼看不清那个产妇的表情。

五天后东兰侧切伤口拆线,女医生喊实习的小伙子把帘子拉上,东兰攥着床单哭着说谢谢医生,医生们都笑了。回家后的日子比病房里更难,来看孩子的亲戚们毫无顾忌地摸她的身体议论她某个器官的颜色,房门永远开着,仿佛他们来参观的是栏圈里的一头母猪或母牛而已?。然而没几天东兰就麻木了。小婴儿两个钟头就要喝一次奶,喝一次得半小时,公?婆肆意进出检查她有没有尽心尽力哺乳,许润昌挑剔她对儿子不够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