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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麼一邊脫一邊走,丟了一路的玉帶玉墜玉佩、深緋魚袋與袍服在羊絨氈毛地毯上。
阿姊跟在她後面也撿了一路,隨著往裡間走,將她的衣服全堆在裡間的青竹簟榻上。
順勢坐在榻上,一面斟茶一面問道:「在公主府,你是不是見著周家六郎了?」
周家六郎便是周楚天,雖是獨子,但族中行六,稱作周六郎。
吳之筱換了一身寬鬆些的家常素色寬袖衣袍,站在榻前,匆匆喝下一口熱茶後,道:「當然是見著了。」
看阿姊別過臉去,眉間含怒,似有不滿,吳之筱放下茶盞,起身理了理袖口,走出裡間,淡淡道:「阿姊,這都多早的事了,你還惦記著啊?」
「什麼多早的事?」
阿姊跟在她後面走出裡間,忿忿道:「明明也就兩年前的事,你和那周家六郎都定了日子快成婚了,他卻用那樣見不得人的手段,突然攀上了安陽公主,呵,真是不要臉。」
周楚天與自己確實是定有婚約的,這一點,吳之筱不否認。
那是父親去世後沒多久,阿娘依父親遺願,給她匆匆定下的一樁婚事。
這婚約嘛,是家裡人定下來的,這婚期嘛,也是家裡人定下來的,家中長輩,包括阿娘,向來都不會考慮她意見,但凡多說一句,阿娘定要搬出去世的父親來做文章。
所以,這婚事左右沒她什麼事,她也就沒怎麼在意阿娘給她定了什麼人。
後來因魅蠱一事,周楚天上了安陽公主的床榻,纏纏綿綿,這樁婚事自然就毀了。
對此,吳之筱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她不在乎,阿姊卻時常因此事為她不平,道:「他若不滿這門親事,退婚就好了,偏要做出那等事情來。」
阿姊越說越氣惱,道:「這種事,他做便做了,可他攀上誰不好,偏偏要攀上與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安陽公主,讓你難堪,成為盛都之中的笑柄。」
吳之筱走到東次間的炭盆面前,道:「是周楚天上了公主的榻,又不是我上了公主的榻,我堂堂正正,問心無愧,有什麼可難堪的?」
提了提下裳,單膝半蹲下來,提起炭盆上的銀錫瓜形溫碗注子,倒出一小碗溫熱的甜羊奶來。
一口灌下,大大咧咧地盤腿,坐上褥墊,抬袖抹過唇角,滿不在乎道:「況且,我對那周楚天是當真一點都不在意的。」
阿姊在她對面坐下,道:「你明知周家六郎在公主府,你還總往公主府去,你可以說你不在意,但外人覺得你在意啊!」頓了頓,壓低聲道:「也會讓安陽公主以為你很在意他。」
吳之筱揉揉酸疼的後頸,淡淡笑道:「阿姊你多心了。」
此時,墜珠在碧紗帷帳外傳話道:「廚房幾位娘子候在屋門外說,三娘子帶回來的飯食都熱好了,問問二娘子、三娘子,能否傳上來?」
阿姊沒什麼精神,垂眼道:「傳上來吧。」
用過晚飯,吳之筱與阿姊道:「阿姊,那曹家生辰宴的禮,你能不能替我備下?我是懶得費心思去選了。」
阿姊是個心思細緻的人,送禮這樣的事,吳之筱對自己不放心,還是交給阿姊比較穩妥。
「曹家的生辰宴?」阿姊疑惑:「你此前不是推辭了好幾次了嗎?」
「還不是那個趙泠!!」吳之筱想起趙泠,心裡就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喝一口清茶潤潤喉,道:「氣死本官了!!」
「你與他……」
阿姊手裡捧著一小碗羊奶,抿一口,頓了頓,道:「你與趙家七郎相處如何?」
趙泠,行七,稱作趙七郎。
「不就那樣。」
吳之筱挽起袖子,捏起一塊玉露團往嘴裡放,另一隻手拿過一卷本朝律令疏議,低頭細看,回阿姊話時,漫不經心的。
她手裡翻著書卷,眼都不抬地說道:「他是知州,我是通判,公事公辦,就算我們家與他家有些恩怨,他也只是在我年末考課上添上一筆壞話,不算是什麼大事。」
炭火盆火紅的炭火噼里啪啦響著,屋內暖意融融,桌上的琉璃燈亮起,姊妹兩人圍坐在炭火盆前,擁著暖爐,身上裹著厚實的絨毯,一個低頭看書,一個低頭沉思。
阿姊手裡轉著一小碗羊奶,轉了好久也沒喝一口,羊奶都快冷了。
她放下小碗,細細忖度一番,最後還是嘆一聲,開口道:「你與他在公事上有來往就好了,私底下千萬別交情過密,容易生出不必要的情意來。」
吳之筱緩緩抬眼看她,覺得她這話奇怪得很,自己就算與趙泠私下來往,那也是交惡,哪有什麼情意?
阿姊放下白瓷小碗,道:「聽阿姊的話,你就當他是普通的上司便可,這於公於私,對你都好。」
「阿姊,你說話怪怪的……」
吳之筱放下手中的書,道:「我和他的交情真的也就那樣,不咸不淡的,怎麼可能生出別的感情來?」
阿姊暗自嘆氣,搖搖頭,擺出一副姐姐的樣子來,道:「阿姊說的話,你聽還是不聽?」
「好好好,我聽。」
吳之筱只當阿姊是擔心自己和趙泠共事久了,會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也得先「日」啊!
她是那種飢不擇食的人,隨隨便便日別人的人嗎?
就算有朝一日把持不住,真的睡了他,那也只是對他生出情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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