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神的诅咒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77章(第1页)

楚恩惊叫道:“天启,你做什么?他们已经同意放你走了,你还想要什么?”

他刚向前迈出一步,只听一声“砰”

的闷响,苗天启居然开枪了。

这声枪响远不如想象中的震耳欲聋,甚至还不如心跳的那一拍来的猛烈。

商玉痕第一个冲到苗天启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孙迪看得清楚,他左边锁骨位置有个小洞,一股殷红的血象泉眼一样汩汩地往外流。

商玉痕搂紧了他的肩,低下头去看他。苗天启的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但孙迪此刻一点都听不见。

楚恩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才猛地扑倒在地,死死地抓住了苗天启的手。他的肩膀猛烈地抖动着,脸上的五官恐怖地扭曲在一起。他张大了嘴在嘶吼,喉头上下滚动着,但孙迪已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一卷无声的黑白老胶带,渐渐地卡顿了,停止了,再也转不动了。

窗外雨未停,依稀还可以听见沙沙的声响。在半昏半明时分,孙迪从梦中醒来。他恍惚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许久,终于确定自己此刻躺在哪里。

回到申丞市家中已经两个月了,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还飘荡在海里。身体在来回地摆荡,没有着落。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白昼和夜晚混杂在一起,让他难以彻底清醒。

为此,他特意在床边安装了抓手的护栏,每晚抓着入睡,才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睡在旁边沙发上的商玉痕立即坐起身来,打开了边上的台灯。

“又做噩梦了吗?”

孙迪伸手抹了一把脸,感觉到喉头一阵苦涩,只得勉强咽了一口唾沫。

商玉痕从卫生间拿来一条湿毛巾递给他,孙迪接过来,握在手里。

“没事了,继续睡会吧。离天亮还早。”

孙迪向窗外看了一眼。九月初秋的破晓已有些凉意,窗户似乎没有关严,有一丝冷风顺着空隙吹了进来。不知为何,从须苟岛回来后,他总觉得怕冷,尤其是脖颈处,总觉得凉飕飕的。

他缩了一下脖子,轻声道:“我好像又梦到一声枪响,击中的人不是我,但是我比他还要害怕,还要疼。其实这个梦在刚回来那几天经常做的,最近好久都没梦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他用毛巾捂住了脸,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商玉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那终究是梦。给你约的心理辅导课,还剩五节,记得按时去。相信我,慢慢会好的。”

孙迪低声道:“玉痕哥。我总觉得那是一场噩梦,须苟岛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须苟岛,须苟你说,是不是真的是梦?我总想不起,我们是不是真的曾经去过那里。”

“现实远比梦更可怕,梦醒了,就回到现实中,它没有因果关联,说断就断了,没人要为此善后;可是在现实中醒了,还依旧在现实中。我们没有地方可以逃避,只能接受。”

孙迪仰起头来看他,慢慢地露出些笑意:“你这话说的好哲学,我都听不懂。”

他想了想,又道:“玉痕哥,我一直想知道,他临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好像失忆了,也失聪了,我明明就站在你们身边,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其实我也没听见,但是,我看着他的口型,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他说,你会因为无法帮其他死者伸冤而内疚,那我死了,你内疚吗?”

孙迪沉默不语。

窗外的雨声渐停,商玉痕站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再睡会吧。”

“玉痕哥,你打算怎么办,你会愿意就此放手吗?”

商玉痕淡淡地回以一笑。

“你们误以为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可知这世界上有太多我办不到的事。就算我知道真相,我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无力评判是非对错。如果我真的觉得某事非做不可,就算死一百个苗天启也逼迫不了我。但事实是,孙迪,就在他用枪对准你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公无私,如果某天是你犯了罪,我同样会为了维护你而放弃我某些信仰和全部生命。说到底,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

见信如晤

商玉痕:

见信好。希望我没有写错你的名字。

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侥幸有条活路,这封信就永远不会公之于世了。虽然大家活得都无比艰难,但真的要说死,大部分还是不舍的。我也是普通人啊。

虽然我们认识并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人。你或许不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聪明的,没有你冷静执着;和你一样执着查案的,却又不如你聪明。

到头来,我们终究是逃不掉的。

我曾经说过不少谎话,但人们都相信了;我的自首自述书写的绝大部分都是真话,但我能感觉到,你们不信。

苗野临和柳舒死后,根本没有人怀疑我,原因你也看到了,我伤的很重,差点就残废了。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全村的人(至少是绝大部分)都希望他们去死。他们拐卖人口不仅仅是你们看到的这两起,具体数字多少,我也无法确定。我不敢说我们当地人是多么的正义和无私,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是有私心的。苗野临是村主任的堂弟,就算知道他伙同他人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有多少人敢说敢管呢?

所以,我散布的谣言,没有人怀疑,或者说是没有人去戳破。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对花神的诅咒深信不疑,但没有人表示异议。换言之,并非我的谎言是天衣无缝,而是恰好顺应民意,大家各有所需。如果不是因为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些陈年旧案将会永远沉没在时间里,没有人会去为他们鸣冤,包括苗叔同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