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登闻鼓(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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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慧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为了我的闺中好友,永安楼掌柜赵盼儿。官家,她绝对没有依仗顾皇城的权势去垄断什么香药,她是无辜的!”
再度听到赵盼儿名字,皇帝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语气冷得惊人:“你想为她求情?”
高慧执拗起来也忘了害怕,她不惜触怒官家为赵盼儿求请,是因为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虽然她并未主动求过赵盼儿帮忙,可对方却出手默默地帮了她。所以,她必须得对得起这份情谊。
只听她急切地说:“不是求情,她根本就没有错。如果盼儿真像朝臣们说的那样仗着顾
千帆的势力欺人,前阵子何至于流落到要当掉茶坊地契的地步?她被望月楼的东家欺侮,找池衙内下跪借钱,最后好不容易才化敌为友,一起经营永安楼。这些事官家您一查就知!而且,明明是其他酒楼不肯卖永安楼酒在先,盼儿不卖香药给他们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倒是有些人别有用心,硬是要把寻常不过的商事相争,安上一个以官欺民的罪名!”
“此事相关朝政,你一个小娘子不宜多言。”
皇帝的语气很是冷淡,但凡有点眼力的人此时都该立刻闭口不言。
可高慧从不是个识趣的人,她忿忿道:“可盼儿她也是个小娘子啊,我只是想为她分辩,说几句公道话而已!臣女敢以性命保证——”
“够了!”
皇帝头痛极了,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送高娘子出去。”
那些内侍忌惮高妃的权势,不敢真的对高慧用全力。因此,在高慧的拼力挣扎下,她竟然挣脱了束缚。
“我只说最后一句!”
高慧警惕地避开了试图再次捉住她的内侍,“官家,您是看着臣女长大的,臣女虽然骄纵,可从没对您撒过谎,也从没求过您任何事!臣父也和皇城司向来不对付,您不会觉得臣女今日之举,是想为顾千帆开脱吧?盼儿她身为女子,孤身上京别无依靠。她能把酒楼开得这么好,实在不容易。臣女只是想请您明察秋毫,别让朝
臣之争,毁了无辜百姓!”
说完,她就任由宫人们将自己带离了皇宫。等父亲得知她今晚的事迹,定会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但她是真的把赵盼儿当作朋友,而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所以她不后悔。
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向来眼高于顶的高慧,怎么会和赵盼儿做了朋友。
雷敬观察着皇帝的颜色,谨慎地开口道:“臣倒以为,高娘子所说,不无道理。”
“够了!”
皇帝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一个二个都来为顾千帆和赵氏说项,朕还没忘了,你也是顾千帆以前的上司!”
雷敬猛然跪了下去:“官家!正因为您勇于纳谏,因为臣和高娘子问心无愧,所以才敢犯颜直言啊!臣豁出性命,还要再多劝谏一句——升王年幼,圣人在宫中能依靠的,也仅有官家您一人。她清贞自傲,主动提出让步司严审顾千帆和让萧相公称病候查,乃是坚信官家对她的一片真情。可如果那些诬告并无真凭实据,官家还迟迟不让萧相公复朝,岂不是伤了圣人的心吗?”
想到妻子和儿子,皇帝神情微动,最终,他疲惫地坐到了那冰冷宽大的雕龙宝座之上。这一系列真真假假的争斗、陷害、凶案都令他滞闷不已,他现在就只想喝一杯神仙酒缓解这难捱的头痛,然而一想到神仙酒,就不可避免地要想到那次与赵盼儿的见面,记得那日在永安楼,
她确实提到过一个不计较她曾入贱籍、愿意娶她为正妻的人,现在想来,那个人就是顾千帆无疑。诚然,高慧和雷敬的话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他也不能再让他的皇后处在眼下的局势之中了。
天色渐渐发亮,雷敬早已离开多时,殿内只剩下皇帝和内侍如石雕般一坐一立。最终,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身边内侍吩咐道:“传旨,让萧钦言明日来上朝。再让步司放了顾千帆,一应职司,一如以前。”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天光骤然照进牢内,照亮了顾千帆略显倦惫的俊面。顾千帆走出牢门时,脚步在张允身边微微一停,周身的气场威压而至,令张允身后的小卒都瑟缩了一下。
张允面色复杂,向顾千帆拱手道:“顾皇城,张某前日职责在身,多有得罪……”
顾千帆虽然听不到声音,却也根据张允的嘴型猜出了他在说什么,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道:“都是朝廷办事,顾某不会放在心上。”
张允松了一口气,送上一个锦盒:“这些灵药,对耳疾颇有效验……”
顾千帆面无表情地收下,拱手回以一礼,大步步出狱门。
一得自由,顾千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赵盼儿,他先去了桂花巷小院,又马不停蹄地跑去自己的私邸,可两处地方竟都不见赵盼儿的芳踪。顾千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没来由的心脏揪紧
,他勉强站稳,驰马奔向永安楼——这曾是他在遥遥远望却不可得的佳人所在,也是赵盼儿许诺要为他亲演一出《霓裳羽衣曲》、为他备一出只有他们两人的花月宴的地方,是以他便一直没有踏足。但更出他意料的是,第一次进入永安楼,竟然没有看到忙碌的盼儿
找寻了半晌后,顾千帆终于发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池衙内,他一把拉住后者:“盼儿呢,盼儿到哪去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池衙内先是吃了一惊,赶紧说,“盼儿她去开封府了……”
顾千帆耳边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只看到池衙内嘴唇开合,“你说她去哪了?!”
池衙内朝顾千帆耳边一声大吼:“她去开封府告欧阳旭毁婚了!”
顾千帆脸色顿时一变。
开封府衙门的大门之下,孙三娘、宋引章扶着赵盼儿一齐抬头仰望着这座巍峨森严的朱楼,那高大肃穆的玄色牌匾使她们心生敬畏。
赵盼儿歉意地看着孙三娘和宋引章:“对不起,我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让欧阳旭名誉扫地,让他背后的人不再敢对我和千帆下毒手。欧阳旭越不可信,官家对千帆的怀疑就会越少,但这样做,一定会拖累你们……”
孙三娘收回目光,果断地打断赵盼儿:“要当我们是姐妹,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宋引章非常赞同孙三娘的话,从离开钱塘到现在,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到了紧要关头,只有姐妹不会在身后捅刀子,她们永远都会是彼此的后盾,“反正只要知道的人越多,他们才会越忌惮,你只管打官司去。我编了支琵琶曲,包准三天之内,东京的妇孺老少,都能知道欧阳旭背信弃义的恶名!”
赵盼儿眼眶一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她从未想到,当年自己为救父而认真研习律法的经验,今日竟可用到了救夫之上,果真是因有缘世间集,兜兜转转竟成真,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开封府衙。
“都出去都出去,今天这案子不公审!”
衙役们粗暴地赶走了争先恐后地想挤进衙内听审的百姓。上面有人事先已经向他们打过招呼,说欧阳旭现在还是大理寺重案的苦主,所以此案不可公开审理。那群等着看热闹的好事者只能失望地看着衙役们关上府门。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顾千帆终于驰马赶到,可惜,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开封府府衙一闭,外人不得擅入,他就算再心焦,也只能在衙门外等待审判结束。
“升堂!”
众衙役齐声敲响水火棍。
堂下,只有孙三娘和宋引章听审,赵盼儿拿着状纸站在公堂一侧,而另一侧的欧阳旭不仅坐着,身边还站着一个赵盼儿眼生的亲随。她并不知道,那亲随其实是皇后手下帮欧阳旭找来的精通户律刑名的胥吏。
开封府判官就座后,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
:“堂下何人,为何事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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