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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花月宴(第2页)

葛招娣有些震惊,如果顾千帆是因为不想给盼儿姐出钱买酒楼才玩失踪,这种夜探香闺的行为又是何苦来?

陈廉赌咒发誓:“是真的,还有,欧阳旭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自打他进京,顾头儿就派人盯着他了。他要是敢为难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还有这个,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拿着吧。”

陈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匆忙塞进葛招娣手中,随后就飞快地跑远了。

葛招娣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中那个手工打磨、看起来不怎么美观的磨喝乐,突然间鼻子一酸。她用劲抹了抹眼泪,快步跑向小院。

赵盼儿房间里,葛招娣正把陈廉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她听。

“陈廉真这么说的?”

听完了葛招娣的话,赵盼儿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账簿。

“我一个字没改。”

葛招娣轻声道,“盼儿姐,其实我之前也觉得这事有点古怪,陈廉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可能就是因为北地使臣的事,皇城司才守口如瓶,没跟你泄露他的任何消息。”

赵盼儿眉心紧锁:“可那一天,他明明在就在车中,为何不肯见我?”

葛招娣被猛然问住了,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点。

赵盼儿自嘲地笑了笑,淡淡地:“谢谢。你赶紧睡吧,过几天酒楼就要重新开张了,还有得忙呢。”

葛招娣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便点头去了。

赵盼儿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顾千帆的面容便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似乎只要她伸出手,就能摸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俊逸的眉眼,也不知他是不是又因为忙于公务、来不及打理自己,长出胡茬了呢?她百感交集地闭了闭眼睛,迫使那幅画面渐渐消散,而后果断起身,从厨房取了一碗细细的面粉,撒在了自己的窗外——倘若

顾千帆再来看她,第二天,她一定能发现他留下的脚印。

是夜,赵盼儿睡的并不安稳,梦中,她仿佛看到了窗外有一个影子出现在她的榻边,不是顾千帆,又是谁?

她欣喜地的揽枕而起,与他紧紧相拥。两人就那么甜蜜地亲吻着,似乎一切的误会和冷漠都从未存在。

可突然间,顾千帆又消失了。她追到窗边,顾千帆果然就在窗外。他面容清瘦、愁思无限,赵盼儿叫着他的名字,他只是回首片刻,却仍坚定离开。

赵盼儿正想追出去,却不小心跌倒。她猛然坐起,却发现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赵盼儿走到窗边,天色已经微明,窗外空无一人,但窗前的面粉上,确实有一个淡淡的足迹。

两行清泪蓦然滑下,但又被赵盼儿迅速擦干。她猜得到,顾千帆一定是有了极大的苦衷,才会如此行动反复。可她也早已与顾千帆约定,两个人在一起,就要一起承担所有风险、直面所有困难。如今顾千帆既然选择对她隐瞒,便是拿她当外人,她又怎么能做到全无介怀?她只能告诉自己,三日后就是永安楼的开业大典,这是她留在东京的最后机会,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这期间,她一定不能被不值得的人扰乱了心绪。

事实上,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赵盼儿多久,随着永安楼的开业筹备进入最后阶段,赵盼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脑子没一刻是能闲下

来的,根本无暇考虑顾千帆的事。

尽管开业当晚的流程永安楼上上下下其实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赵盼儿就总也放心不下。这些天里,孙三娘也在反复检查着后厨的食材佐料都有没有备好,就连素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池衙内、葛招娣这几天也分外严肃。反倒是宋引章出奇地冷静——重新回到小院后,她似乎让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节奏,除了不时上教坊公务之外,每日只是有条不紊地指点着众人排练,还有闲情逸致帮忙插花。

到了开业那天的傍晚,西沉的太阳坠入汴河,将河水染成了绯色,渐渐地,浓郁的夜色涌入水中,慢慢晕染开来,直到最后一缕绯色也被染上了玄色,整个东京彻底被夜色笼罩。突然间,夜空中升起一道焰火,随之,张灯结彩的永安楼成了夜幕中最亮眼的所在。

在噼啪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和欢快的异域音乐声中,池衙内、赵盼儿、宋引章、孙三娘、葛招娣等人依次走出永安楼,喜气洋洋地迎接着纷至沓来的男宾女客。

大堂内,数个天竺打扮的女子正姿态妖娆地随乐起舞。她们的轻纱红唇,蛇腰莲手,让浊石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

宋引章清冷的声音地从浊石先生身后响起:“西州天女舞。天竺传说里有乾达婆率众神以舞礼佛,天花四坠。我们这舞

便是取其意境。”

话音刚落,栏杆上,便有侍女撒下花瓣,让一众宾客看得如痴如醉。

在场的宾客早就听说了半遮面的高价,一看这永安楼的排场比半遮面高了不知多少倍,便小声嘀咕着:“这么好看的舞,这永安楼,我们还吃得起吗?”

这话正好落在了赵盼儿的耳中,她微微笑道:“放心。永安楼有三阁,一元阁招待贵客,千山阁丰俭由人,若是喜欢耍乐的,还可以去那边的万水阁,那里设有瓦子,各色表演,日日不同。”

穿着粗布衣的百姓们一下子来了兴趣:“瓦子?酒楼里头还能开瓦子?”

赵盼儿示意他们往右边走,袁屯田与百姓们一起随着赵盼儿向万水阁蜂拥而去。

此刻的万水阁已被改装一新,回字形的四层回廊将天井舞台围绕在中心,回廊上设着各色桌椅,中间以竹帘断隔。舞台中央,有两人杂耍,一人正表演吐火,另一人则踩着高跷顶碗。众人纷纷入座,不时鼓掌叫好。

永安楼原本的掌柜也一改从前萎靡不振的状态,麻利地给正看得入迷的袁屯田送上水牌:“可要用些酒水小菜?”

袁屯田只顾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演,随口应道:“捡你们拿手的,随便送两样上来。”

“好咧!”

立时有小二送上菜肴。

袁屯田的注意力全在表演上,看都看没就随意夹起一筷,结果刚入口便震惊不已:“这、这是什么?”

掌柜就

等着看袁屯田的这个反应,但他面上却保持着镇定,似乎这些佳肴再寻常不过。他笑容可掬地给袁屯田一一介绍着:“这叫玉棋子,这叫群仙羹。一个是用糯米粉裹了鲜虾肉蒸制,一个是用各色山珍吊出来的鲜汤,请慢用。”

台上的表演者又吐出一口火来,一时间,台下掌声如雷、叫好声不停。

离开万水阁,赵盼儿又行至千山阁招呼客人。阁内的十数张桌椅已经坐满,品尝菜肴的宾客们不时点头,显然对孙三娘的手艺极为满意。

一名搭着手绢的小二麻利端着几盘菜,上给窗边的客人:“来喽,您点的煎鹌子、炒蛤蜊,决明兜子,两熟紫苏鱼!”

浊石先生指着蛤蜊问:“什么叫炒?”

赵盼儿上前介绍道:“这是扬州那边时兴的新式做法,用猛火热油在铁锅上把食物弄熟,和煎菜有点相似,但比煎菜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