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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页(第1页)

靖岳将管锌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他用眼神吻了吻他露出的额头,“我在呢,不冷。”

管锌在衣服口袋里捏着靖岳的手,望他的眼神很浅却又深沉又厚重。

冷暖,管锌知。他知。

6

直至蔡栀毓出院管锌也没有再去看过她,临出院前托蔡徵超送了果篮和花束,以他和靖岳的名义。校园论坛那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蔡栀毓也不再提起。又稍显奇怪,她也不去见管锌,倒是孙天明还去过几次,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手去的,唯一一次不是空着手竟是带了一瓶红酒。

说起这个,还真是连管锌都为孙天明捏把汗,孙天明倒不以为然,来的路上已经找好了借口--是蔡徵超让我带的。不知道该为蔡徵超庆幸还是该为孙天明庆幸,靖岳并没有为之面露难色,他甚至觉得这酒年份还不错,啧啧称奇的样子。

年份不错,但它却只在靖岳手里活了三个小时又二十七分,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孙天明离开的时候带着一些些醺--大约是比微醺多了半分--靖岳送他下了楼,尽管在席间靖岳和管锌已经答应过孙天明,他还是一再确认。

“她会带他去的。”

这是陈述句,却有着忧心忡忡地恳切。

靖岳和孙天明的来往也并不多,初三之后大二以前是一片空白,但记忆中他几乎没有对一件事的恳求到了再三再四的地步,靖岳能想到孙天明作为父亲的喜悦。

“孙天明,其实管锌早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

他几乎没有停顿,或许是为了迫切证明,“相信你也见到了。”

孙天明承认,“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善良。”

善良这个词有时候真的居心叵测,真的无从辩驳,更重要的是--真的需要参照,靖岳不知如何作答,只浅然笑了下,说,“你不必为此而这般难以抉择。”

坦白讲,管锌也好,靖岳也好,早前和孙天明并没有多要好,起码在靖岳看来他们的关系没有升华到要孙天明需要为一单放在校园网贴吧只言片语的八卦放弃和蔡栀毓在一起的机会,也不明白为什么蔡栀毓要反反复复地道歉。

到现在,那个蔡栀毓受尽鄙夷也要留下的如今看起来是她和孙天明唯一纽带的孩子出生了,孙天明喜欢那个小孩儿,那是他的小孩儿。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改变决定,靖岳说他比管锌还犟。

“回去吧,别让管锌一个人待太久。”

到转身离开孙天明都没有告诉靖岳缘由,他有他的创伤,结了疤,突兀的一块。这是他的丑陋的不想撕开的疤,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再被撕开,但确定的是,必定不是现在。

靖岳点头,也转身。

7

刚进门就听见厨房霹雳哐啷的奏乐--如此清晰主要由于房间不够尺数--他凑过去靠在门框边看,或者说欣赏,欣赏管锌如何将碗筷一一归置。

“你在看风景吗?”

管锌回头,这样问。

“我还想吻一吻这风景。”

靖岳走近,这样答。

从来没人教过他们应该怎么样相爱,可他们就相爱了,是从此不敢看观音1那样的涵蓄,是把我许你你记得不记得2的那样热烈。

由小到大管锌多想离开埔山,那个拘囿施胭,拘囿管钿,同样也拘囿他的地方,那里有层层叠叠的梯田,有酸酸甜甜的野山莓,有刺梨,有山禽,有虫鸟埔山在小小的管锌小小的认知里几乎有了整个自然,可那又如何,那里没有自由。那要命的自由。

那时候的管锌一心只想逃窜,带着管钿和施胭,为了所谓的自由,哪怕颠沛流离。可,也说过了,自由这两个字有多不自由就和长大两个字有多孤单一样,它们一个竖横拘囿,一个没有偏旁部首。

管锌最终没能带施胭离开埔山也没能拯救管钿于水火,在发了疯地想要撕碎埔山那个村落里那个房子里的一砖一瓦时,靖岳的出现令他所有的举措一顿再顿。

他再也不愿意在这里驻守,不愿意望不到尽头地降落,不愿意如此苍白地度过这支离破碎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1《梁山伯与祝英台》

2《京本通俗小说·碾玉观音》

1

管锌又陷入介于失眠与失智的临界状态。

“阿靖,月亮还在不在?

“月亮也快喝醉了吗?

“它不喝醉的话能和太阳在一起吗?”

靖岳时常觉得他的问话更像是管铱那个年纪能问出来的话,又像是没有缘由的呢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也可能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在问什么--管锌在往后偶然提起这一段日子的时候,说这段时间他也应该写一本书或者一本诗集,哪怕是简单的随笔也好,太浪费那些天赐的灵感了--但靖岳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他,尽管有时候他的回答也并不具象,大抵都是顺着管锌的话。

“月亮在等你睡。

“锌,你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

“比月亮好看,比太阳好看,带着我无法抗拒的魅力。”

这样哄着难以入眠的管锌到深夜的翌日,靖岳仍然会早起去工作,离开前无论管锌醒与否都浅浅吻他的额头,偶尔也是嘴唇--不免情难自禁。管锌会睡到中午,偶尔也会到下午--病况难以预料,会错过课程,又再在有余力的时候补回来。过的谨慎又草率,哪里都不对,想改变却又稍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像是起雾的毛玻璃,浑浑噩噩,朦朦胧胧。

可他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儿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