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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知道。怪我,一早出去轉了轉,沒能守好你。」
趙鳴箏攙扶著秦鶴洲讓他重躺回床上,隨後朝客棧小二要來了工具,清掃完地面後又去客棧後廚端了碗白粥,一勺勺餵給秦鶴洲吃。
「我今天想出門轉轉。」
「好。」趙鳴箏說,「等到了傍晚,日頭不那麼毒的時候,我們去河邊走走。」
「不去河邊,想去點熱鬧的地方。快到中元了,應該會有燈會。」
「康樂街那邊是已經布置起來了,只是街道人多,你身子不好,萬一被人撞到。」
秦鶴洲哂笑:「可若現在不出去,以後也沒什麼機會了。」
第32章知曉
中元節是祭祀先祖告慰亡靈的大日子,當夜會有花車巡遊,康樂街早早就已經開始布置。
街道兩旁人來人往,秦鶴洲走了幾步便覺得腰腹發沉,難以支撐,卻還是堅持走到巷口才停住,跟趙鳴箏說:「我從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可是到了如今離死只差一步的時候,又總忍不住開始害怕。明年中元,若你願意,勞煩幫我燒些香火。」
「你怕什麼?」
「黃泉路上,踽踽獨行,厲鬼索命。」秦鶴洲目光看向街道邊跑過的孩童,緩聲說道。
不知為何,這些日子總是噩夢纏身,有時夢見雷雨交加中的崔雲弟子,有時是帶著蠱蛇的歡喜派門人,有時是風雪夜裡周棋的一聲嘆息……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人,一遍遍,反反覆覆地入夢,總不得安穩。
趙鳴箏面色沉下,心想你也會怕?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血濺滿面的時候不知道怕,劍下亡魂苦苦哀求的時候不知道怕,現在竟知道怕了?
可不知為何,趙鳴箏再不像從前那般坦然旁觀著秦鶴洲的苦痛,更體會不到那股道不明的快意,只是心底有個要緊位置隱隱作痛起來。
「不要緊,有我在,不會讓你黃泉路上一個人。」趙鳴箏靠近秦鶴洲,將他抱入懷中,讓秦鶴洲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會活得很久,活到兒孫滿堂的那天。」
嗅著趙鳴箏身上的氣味,秦鶴洲莫名覺得安心,仿佛信了對方說的一定會做到。
他覺得自己實在看不懂眼前人,卻又沒有精力去弄清對方的想法。
「樓主?樓主!是你嗎……樓主?」
一聲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從巷中傳來,緊接著跑過來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少年。
少年看到秦鶴洲,滿是污垢的面孔上僅剩了驚喜。
秦鶴洲端詳著對方,覺得眼熟,對方稱呼自己樓主,說明是羽春之人,但他卻一時想不到對方到底是誰。
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剛剛開始變聲,沙啞中隱約聽得到些許稚嫩。
見秦鶴洲未給出回應,少年急匆匆說道:「我是許澄,從前的四門主,是我師父。樓主你還記得我嗎?」
「四門主?」
秦鶴洲到底還是想起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許澄便是自己失子半年後,四門主不知從何處帶來的弟子。
這小孩一直跟著四門主學藝,四門主認定了他是自己的衣缽傳承,一直都是盡力護著的,不知為何會衣衫襤褸流落徽州街頭。
「不要再叫我樓主。」秦鶴洲說,「四門主如今在何處,為何會讓你落得如此境地?」
提及此事,許澄想起種種委屈,頓時聲淚俱下,道:「羽春樓數月前為人所滅,師父被捉拿進京,我僥倖逃脫,無處可去,顛沛流離亡命至此,未曾想今日還能遇到您。」
秦鶴洲失子過後,心腸漸軟,如今有孕至今,更是對孩童有諸多憐憫,見許澄哭得傷心,不由心中難過,伸手替他擦拭臉上眼淚,問道:「莫要再哭,今日你遇見了我,我定會護你,不讓你再吃苦頭。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羽春勢大,又有後盾,怎會一朝傾覆?」
許澄嗚咽著搖頭,也講不清當中緣由。
趙鳴箏站在一旁看著,心說自己倒是清楚,但以周秦的身份卻沒法告訴秦鶴洲。
「你亡命至此,可有人追殺?」趙鳴箏問。
「未有。只是我無處可去,年齡又小,且尚未出師,沒有餬口的本事,所以才淪落至此。」
趙鳴箏頷,看來儀鸞司並未對羽春門人趕盡殺絕,想來對方還算聽勸,也是知道沒了羽春的旗幟,一群烏合之眾再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還好沒人追殺,否則你現在自身難保,若是收留對方,反而惹禍上身。」趙鳴箏低聲對秦鶴洲耳語,解釋自己方才為何有此一問。
秦鶴洲頷,看起來並未生疑心。
兩人將許澄帶了回去,讓客棧小二為許澄開了間房,備了熱水與衣。許澄清洗完畢,換好衣袍,怯生生地推開秦鶴洲的門。
「之後我能和你一起嗎?」許澄問,「我會很聽話,只希望能得到一個容身之所。」
秦鶴洲沖他微笑,用儘可能柔和的表情與語氣回應道:「過些日子周秦會帶你離開中原,你總會找到合適的容身之處,不要擔心。」
知曉自己不必再流落街頭,許澄安心地笑起來,後退了幾步離開了房間。
許澄身影徹底消失後,趙鳴箏開口:「我覺得這個小孩,不像他表現得這樣簡單。」
「羽春長大的孩子,即便裝得很像,也不可能真的單純……我也是在親身經歷過後才明白的。」秦鶴洲注視著趙鳴箏,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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