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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盲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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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行其野(第2页)

以则、可息魂惭色褫,顿应是。

白衣男子默然一叹,续道:“消薄之术,断不可行。孤只恐事不造,有愧王命所托。贞明年间,孤渡淮水寻宋子嵩,偶遇烈祖于广陵,千杯宴醉,始知帝王气象。是以危身奉上,弼李氏改革税款,宽仁政治,平变于江东,执兵于陛侧,封王受觐,定国改元,到如今二十有六年矣。”

以则、可息踞听玉音,应道:“主人尽忠为国,不日当克定祸乱,澄清天下。”

白衣男子不答,只道:“孤整肃政治,变更旧法,兴江南之利,起仁道之师,振御宇内。自以为承天之佑,运势已在吾掌,篡书新史,当不负天恩。殊不知……却适得其反,终归是难悖天志……”

以则、可息听毕大惊,急问道:“主人何出此言?”

白衣男子黯然道:“孤任天朝雷制使之时,史载烈祖崩于天福八年二月;今我来思,仍一概如是,此非天意哉?人事焉可违?唉,尝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果其然乎?”

可息神色周章,沉无语。以则道:“仁义所往,此乃天也。主人状古述今,除残去虐,此顺应天人之举,焉有逆天之说?况红尘蝼蚁,各安天数,绝无长生不死之人。李昪既非天命所托,但死则死矣,只望主人以大计为重,振作精神,奋有为。”

白衣男子遣愁索笑,道:“果真如此?那天运所向,对于上苍既定之事,还能改变吗?”

以则道:“天运,无所积,无常道,故道可载而与之俱也。既然天运无规律可循,那么这世上便无既定之事,不过应时而变者也。”

可息也道:“不错。天将兴之,谁能废之?今四海鼎沸,改立新朝,实乃天命所归,即便烈祖皇帝驾崩,但江南国运未断,主人匡扶中主,亦不碍建一世之业、树不朽之功。”

白衣男子苦笑道:“世异则事异。昔日烈祖在时,孤因太子尚风骚、好浮华,曾多次谏言改立东宫一事,奈何烈祖不听。今江山易主,新君怀恨在心,焉能不怪罪我?”

可息奇道:“奴婢听闻中主嗣位之日,大会群臣,封主人为徐国公,功爵列百官之,他若心存旧怨,又怎会授主人如此殊荣?”

以则冷冷一笑,道:“笑话!那昏君登基之初,主人虎符在握,集江南兵马于一身,他岂敢相逼?但恐主人拥兵作乱,故而封官进爵,以安我等之心。”

白衣男子点头道:“不错,今年秋令,圣上又封众亲为王,授诸弟各路兵马元帅一职,约兄弟世世继立,其意若何?无非是集手足之力分我将权,以防王业倾于外人罢了。孤今兵权丧落,且见疑于人,建业树功只怕是没机会了。”

以则冷哼一声,道:“到底是谁给谁立功,尚且难定。既然柴荣、赵匡胤有功于后世,想来是杀不得的,可那李景通无德无功,乃祸害江南之罪人,除之却无不可。主人自授我天意剑诀,属下二人日夜习练,已然大有所成。如蒙主人不弃,今夜愿杀入宫城,枭此昏君之,置于太庙之上。到时主人诛杀奸恶,改立新朝,何患天志不遂……”

不等他说完,白衣男子怒喝道:“放肆!”

以则诺诺连声,缄口不语。

白衣男子深吸口气,道:“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将行之事,后必再行。杀功罪之臣以更史笔,实不异于竭泽之渔,只会使局势更加恶化。天意剑诀,孤既冠以‘天意’二字,其中有何奥秘,自然一望而知,可惜汝等竟未领悟,空负杀戮之形,却又如何与孤分忧?”

以则、可息低头道:“属下惭愧。”

白衣男子身形半转,极目远天云霞,喟然道:“也罢也罢。孤……虽受制于人,事难躬亲,但也不敢有辱王命,陷天朝于水火之中。二十年间,孤将觅一传人,匡八荒四合之图,授济世安邦之策,将兵于汴、洛间,决天下雌雄。”

以则应是,道:“但恐世事莫测,主人定要小心。”

白衣男子不答,转而望向亭间的两把宝剑,道:“战事连年,江南百姓多有受难。敷和、水滞两剑,本为孤所系佩,如今便连抚安慰民之事,一并交由汝等了,你二人当重之。”

以则、可息道:“定不负主人所托!”

白衣男子点点头,仰望东山上初升之明月,默默而立,袖下长缨飘落,终在萧瑟的秋风里,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