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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转过身来的高大男子黑袍之下是完全赤裸的。黑色云纹从右侧脸颊开始,密密的蔓延开来,自颈项缠过,再从尾椎直勾到左边的大腿根部。半张如同鬼魅般隐没在黑色纹路之下的脸孔让人很难看清他的相貌,但并不妨碍轮烜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人心脏处有一块杯口大小呈龟甲状的深碧色疤痕。疤痕的表面不太平整,远远看去就象是一张正在狞笑的诡异脸孔。这深碧色疤痕就是那迦族战鬼所特有的战纹,只是大小比以往记录中的战鬼小了不少,就好像尚未长成一般。难不成这黑袍男子只个半成品?轮烜对此颇觉奇怪。据他所知,尚未训练完成的战鬼是绝对不许外出的,而且就算是成品战鬼也绝对不可能变成一只荒兽。这已经超出了轮烜可以理解的范围。
难道是新品种?
战鬼的炼制极为不易,故此成品的数量很少,但他们仍然是那迦族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杀戮工具。他们……(对不起,或许应该用它们)轮烜在机械的回忆族中搜集的战鬼情报时忍不住想到……它们可以在保留人的外形和智慧的同时完全抹杀掉情感波动。战鬼术力等级并不一定很高,也不见得拥有更为高明的力法,它们只是精通各种精准而狠辣的杀戮手法。最令人头疼的是战鬼不怕痛、不怕死,也不在乎杀戮的对象是谁。只要接到命令,就算对方已然刺穿它的心脏,它们仍然会用最后一分气力将利刃稳稳送入敌人的胸膛。在杀戮方面的天赋,它们远不是普通刺杀者可以比拟的。遇到这样的战斗对象,任谁也不会感到愉快,但如果这个战斗对象在残忍的将对手撕裂甚至吞食之后开始哀哀低泣呢?
看那高大的黑袍男子带着遍身的血腥蜷缩在树丛边频频作呕、泣不成声,轮烜只觉得自己一脑袋的青筋都变作了黑线。这算什么?为食物哀悼么?
尽管轮烜从未吃过死尸,但他见过太多为生存而以尸体为食的事情,现在再来谈抵触未免太过矫情。只是人都被撕碎了再哭,是不是晚了点?
看他哭得这般专心,轮烜突然间生出一种强烈渴望。或许自己能趁机将他干翻,弄回族里去。活的若不成,有尸体也是好的。
索可族针对战鬼的研究从来也没有中断过,只可惜一直不得其法。像之前轮烜遇到的战偶据说就是在很久以前研究战鬼失败而产生的副产品。如果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样本,说不定能给族里的研究带来很大帮助。
轮烜的歪脑筋令他不自觉散出一丝杀气,然后他便惊悚的看到那男人的背后有一股墨色烟气迅速升腾,隐隐聚成一狰狞兽头四下里张望,而那男人却恍如未觉,依然该哭哭、该吐吐。
靠!居然还带放哨的……
轮烜脑袋上的黑线更多,先前的冲动却也消了。倘若术力尚在,轮烜倒也不惧,如今他可不想去触那怪兽的霉头。
幸好那人饮泣的时间并不太长,也没当真吐出什么东西。待黑色烟气自动卷回体内,那男子终于起身将自己从头到脚密密的裹紧,举步向梵城方向走去。轮烜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回身去寻风等几人。
“出什么事了?”
沈问道。从看到轮烜的记号开始,几人便一直在原地警戒。
轮烜抓了抓脑袋,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一只荒兽吃了几个人,然后荒兽莫名其妙的变成一个半成品战鬼,然后那战鬼开始哭,最后走了。”
沈张口结舌,而后迅速将轮烜头上的黑线接管过来。“……你确定自己的精神稳定?或许你的头刚刚曾被什么东西砸过,而你没有意识到……”
“好了,我知道这很混乱也很可笑,但你应该明白我不会有心情在这个时候给你讲笑话。”
轮烜无奈的摊开手,懒洋洋的说道:“反正无论是什么事现在都已经没事了,我想你们几个应该也没什么精力没事找事吧?”
一句话颠倒惫赖得令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就连风也不例外。
既然没人愿意没事找事,几人便很快上路了。所幸路上的残尸与血迹并未再继续,几人小心的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沈便与接应的人手汇合了。当然,在此之前轮烜等人便开始陆续遇到索可族专门为本次武斗会挑选出的辅助人员。十数名辅助人员全部装备精良、体力出色,其中还不乏人拥有不依靠术力也能发动的特殊战技。有了众多好手的陪同,最后的一段路显得格外平静。一直扮演乖巧猫儿的风,甚至懒散的偎靠在骑兽身边轻轻哼起了小调。
能遇到这些族人当然是很幸运的,至于幸运的原因也不难猜,轮烜只要看看风笑意弥漫的眼瞳便能明白这些巧合有多么‘幸运’。
作为族长的随侍,风能调用的人手无疑比沈更多。若不是纠结于不能暴露轮烜族长的身份,他甚至可以直接从锻棘堂拉一个营过来开路,再丢一个营下去断后。有了这样的护送队伍,哪还会有这一路上的麻烦。到时莫说是一个沙盗,就算沙无延把整个沙盗的家底都亮出来,风也敢明着跟他叫板。不就是对着码人吗?自从风可以调动锻棘堂的人手以来,拼这个他就没输过,何况锻棘堂精英的战力又岂是沙盗这种乌合之众能够比拟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轮烜坚持低调,他们也得不到柳颜这只会下金蛋的公鸡。
眼看着苍翠欲滴的梵城已然进入了众人的视野,轮烜等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见一条三十余米宽的河横在了距离梵城城门不足千丈的地方。河水两端连接着大海,将梵城围在一片清澈的海水之中,犹如沧海遗珠。河上仅有一座可供四人并行的吊桥,吊桥桥头处建有一排的芦草房,那里便是此次武斗会号牌的登记处。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能将武斗会的号牌带到这里便能得到参赛的资格。号牌登记之后,旁人再抢也没有用了。
“……武斗会参赛人员请进左面第一间登记号牌,辅助人员请进右面第一间。无关人员直接过桥,该干吗干吗去,不要在桥头逗留。所有骑兽请交给侍从和辅助人员统一照看,不要带进梵城。我再说一遍:梵城不允许骑兽进入……”
芦草房的门口有一男子见轮烜等人到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我们先去登记,柳颜就交给你了。”
轮烜给风递了一个眼色,风会意的轻笑。两人都看到了‘严’和‘良’正懒懒的靠在树下聊天。
天市会派两名罗魔过来保护柳颜,自然最是稳妥不过。风本身也是要参赛的。离开了众人,正好可以找机会恢复身份去登记参赛资格。柳颜清楚自己不可能再跟了,临去时不免有些恹恹。实话说,沈也未见得高兴到哪里去。柳颜对他来说是故人也是顾忌,如今落到轮烜手里,沈虽无可奈何却也难免有些忐忑。
唯一难掩喜色的是黑衣。没人能明白他为了这个参赛资格付出了多少,无论是汗水、血泪还是尊严。若不是轮烜的帮助,贫瘠的他几乎拿出了所有,却连一个让人称呼的名字都换不回来。而此刻的黑衣虽依旧如冰凌般锐利、霜雪般冷峻,但当宝石般莹润的喜悦光泽在他黑瞳内流动的时候,这个冷极却也俊极的男人竟然显现出让人目眩神迷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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