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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婚事,魏樅腦海中再次浮現蘇枳那張宜喜宜嗔的嬌容,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瞬時瀰漫著整個胸腔。
他用力握了握輪椅的把手,低聲道:「我暫無娶妻的心思,一切待突厥事了再做商議。」
魏騫雖不知他與姓蘇的小娘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隱約覺出事有蹊蹺,在真相未曾查出之前,他決意先不告知魏樅,以免他此次大戰分心。
猶豫半晌,他方才嘆息道:「既然如此,兄長便在家中待你凱旋而歸。」
說著他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遞給魏樅道:「這些名字你記住,萬一軍中有變,可為託付。」
魏樅的視線掠過紙上名字,在看到『宋訓』二字時大驚,宋訓為此次北伐恆安道行軍總管,軍中擔任要務,他記得這人分明是程戈的心腹下屬。
魏騫眸中光芒微閃,壓低聲音道:「這份tz名單是父親留下的。」
只一句話,魏樅便明了他未盡之言,父親將這份名單交給長子,分明是留他自保所用,興許也是擔憂他日兄弟鬩牆時,長子無所依仗。
知道父親的用心良苦,魏樅絲毫不覺得難過,這些本該是兄長應得的,可他卻將這些依仗毫無保留地給了自己。
他手中握著的這張紙忽覺力有千斤,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兄長待他恩重如山,他怕是一生都無法償還。
眸中湧出一股熱意,魏樅道:「你不怪我將整個侯府拖入泥沼?」
魏騫笑了笑:「自十年前先帝駕崩的那夜,武安侯府便已在泥沼之中了。」望著院中葳蕤的花木,魏騫幽幽道:「曾幾何時,魏家在軍中的威望,便是如今的程戈也不能比擬。可惜啊,蓯蘭欲茂,風必摧之。」
聞言,魏樅心中微微一震,他沒想到兄長心中竟一直有重振魏家的祈願。
他停下腳步,轉身行至兄長跟前,振袖深深稽,沉聲道:「弟弟必不負兄長所託。」
出征在即,但魏樅先時傷得太重,又心緒鬱結,傷便一直沒好利索。
自前日聖旨降下,武安侯府便門庭若市,上門恭賀之人絡繹不絕,為了讓弟弟好好養傷,一應應酬皆由魏騫自己攬下。
這日送走了最後一批訪客,魏騫去看了看自家弟弟,見他坐在窗前看書,心中略感安慰,自覺弟弟已然大好,便放心回去歇息了。
時值夜半,魏樅叫醒衛延,二人從角門悄然出了侯府。
漆黑的夜幕下,隱約可見山巒起伏的剪影,遠處的空谷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悽厲而絕望。
朦朧月色間竹林搖曳,老樹似魔,影影綽綽間粼粼青螢,從荒冢莽叢中飛出。
衛延打了個寒顫,縮著脖子小心覷了一眼坐在墓碑前的人影。
自家主子不知發了什麼瘋,大半夜將他叫到墳地來,獨自在墳頭坐了許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瞄了一眼墓碑上的文字,衛延心中更是疑惑,陳蓉是誰啊?
身後的風聲一會兒舒,一會兒急,有時似鬼哭狼嘯,衛延實在有些發憷,上前低低喚了聲主子,輕聲道:「主子,咱們是不是忘記帶香火紙錢了,要麼明日再來?」
魏樅看了他一眼,眸中冷意嚇得衛延一個哆嗦險些沒跪下來。
半晌才聽他道:「動手吧。」
動手?動什麼手?衛延有些發懵,就見自家主子不知從哪兒拿來了兩個鐵杴,朝著墳頭就是一鏟。
「挖……墳?」衛延幾乎以為自家主子被鬼怪奪舍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山上掘墳,這可是斷子絕孫的勾當。
見魏樅又看了過來,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鐵杴,心中不住祈求女鬼夜裡別找上門。
墳塋四周並無樹木遮擋,空曠的荒野中聽不見一聲蟲鳴,只有主僕二人不斷刨土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下起了小雨,身後魅影重疊的柏樹林瘋狂地搖晃著枝蔓,衛延感覺身後的枯樹似是變成了猙獰的惡鬼向他一步步逼來。
他繃緊了神經,眼睛悄然望向身後,透過樹影的罅隙,似乎看到了一道兒白影。
待要凝神細看卻又不見了蹤跡,衛延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回頭卻見自家主子已跳入深坑之中,他咬了咬牙也跟著跳了下去。
鐵杴剛揮下去就聽到一聲悶響,手上動作微滯,抬眸看魏樅見他神情凝重,眸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衛延縮了縮脖子,沉聲道:「主子,小的冒昧的問一句,這棺木里的人是誰?」
是誰?魏樅忽然就想起了那次他醉酒與她親昵,她發了狠咬了他,隔著一層紗帳,幽幽問他,自己是他的什麼人?
妻子?妾室?亦或是見不得人的外室?」
他是怎麼回答的?
哦,他什麼都沒說。
那時他既想要她的溫柔繾綣,又不想去承擔歡情的後果,明知她會心傷,卻依舊視而不見。
將所有的溫情愛意都當作是別有用心,仿佛是執了這般把柄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將她無名無分地留在身畔,所有的付出也都成了理所當然。
雨水落在臉上,打濕了他鬢邊髮絲,亦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望著腳下漆黑的棺槨,啞聲道:「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詐屍啦!衛延嚇得一個哆嗦丟了手中的鐵杴。
又是一聲冷哼,一道兒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十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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