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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郁的瑞腦香瀰漫在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崔司淮話落,深深吸一口氣,再不敢有半分倦意。
宣珩允負手而立,緘默不語,他沉沉注視著崔司淮,是上位者的審視和斟量。
仿佛過了許久,宣珩允肅起的面容逐漸舒展,是崔司淮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
他說的沒錯,不能再因為他,讓阿玥憑遭罵名。
再等幾日又何妨。
宣珩允微微側頭,眼尾掃過崔司淮,淡淡開口:「遺詔一事,罰崔少卿俸祿降兩級,以示警訓。」
崔司淮跪地叩,「謝陛下寬懲。」
走出大明河宮,裹挾著雪氣的風一吹,崔司淮打了個寒顫,這才驚覺貼著身子的裡衣已被冷汗浸透。
陛下未有斥責他,但那雙曠沉如淵的眸子撩動間,於無形中散出的鋒利冷光,讓這個青稚的天之驕子第一次感受到觸碰皇權逆鱗的危險。
這種直叩靈魂深處的壓迫感,直到在宦海沉浮二十載後的崔閣老,每每憶起,都會指尖打顫。
三月二十八。
元啟帝受天命出行,巡狩大宛國土。
絮雪簌簌,濃雲簇擁。留京無幸隨行的文武群臣相送至洛京城外,祈福壇上,旌旗當空,於風中拂動,皇家儀仗威嚴赫赫,鼓樂聲於紛紛素雪裡沖天而起,又沉沉落下。
宣珩允著祭天皇袍,立於祈福壇正央,祭酒傾杯敬天灌地,融化一層漫漫薄雪,樂歌輕吟傳頌數十里,酒香馥郁消弭於天地。
宣珩允肅穆聽欽天司念罷禱詞,躬身行長禮於四方。
儀式畢,象徵著皇家威儀的車隊啟程,浩浩蕩蕩朝南而去。
只不過,被身著飛魚服的禁衛層層把守的寬敞龍輦內,正酣睡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肥貓,貓殿下睡得舒服,轉個身翻出了毛茸茸的肚皮。
而崔旺守在轎輦外,抱著貓殿下的肉乾,寸步不離。那是皇后娘娘養的貓,可不敢怠慢。
而在元啟帝離京春巡數日後,洛京的雪,停了,天空湛藍如洗,春光正好。
茶坊里的看客們議論,雪停了,天晴了。
有人燦若驕陽,有人痴纏霞光,卻終成不足為道的一片浮雲。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上夾,沒敢看評論區,怕被噴個狗血淋頭~~,24點還會更一章,不要熬夜等更,早睡對皮膚好,睡醒再看,晚安~】
第27章27、27
月色籠罩著一片紫竹林。
這是進入江左境後,繞過銅元郡以最快度到達蒼鹿山的捷徑。
駿馬疾行飛馳而過。
夜露深重,竹林又剛下過一場小雨,馬蹄踏入一片泥濘,泥點飛濺,但這匹雪白神駿依舊蹄下生風,毫不為之停留。
馬上之人面容冷峻、眸光沉沉,他一襲珠白長袍,玄色披風在肅風中翻飛,露出飛揚而起的袍角,似涼夜裡一道殘雪。
在神駿疾馳而過許久,一行腰挎斬風刃、身著夜行衣的黑衣騎追逐過來,有馬匹驟然止步跪下,一聲嘶鳴,騎馬的人亦呼哧呼哧大聲喘氣。
領頭的張辭水翻身換馬,緊扣韁繩再度朝前方追去,身後黑衣騎扯著嗓子朝張辭水背影喊:「不行啊領,陛下的照夜白太快,我等根本追不上。」
照夜白是宣珩允的坐騎,是專門培育戰馬的司馬監精選汗血寶馬三代育種,且宣珩允本就精通騎射。
張辭水扭頭朝後看,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根兒干到冒血,他大口吸入濕潤夜氣,喊道:「我等都是陛下一手□□的暗衛,如今卻追不上陛下腳步,丟人!」
一干黑衣騎精銳沉默下來,紛紛翻身換馬朝前追去。
這一路上,他們數匹馬輪換,四天三夜不停歇,有兄弟的戰馬都差點跑死,可再看陛下,就像不知道累似的,就連陛下那匹照夜白都仿佛有無窮力量。
他們不知道,照夜白還是匹小馬在馬廄里飲奶時,是昭陽郡主腰纏骨鞭把它從一眾剛出生的幼馬里選了出來。
主人去心似箭,照夜白通人性,它也想念那個笑起來像山澗泉水流過的明媚女子了。
而此次南巡隨行的重臣們被遠遠拋在後邊,此時正里三層外三層將崔少卿圍著,要他交出陛下的下落。
換馬之後,這隊黑衣騎不顧一切加朝前沖,難免撞上傾斜至小路上的長竹,乾淨利落的斷裂聲伴隨著驚起的鳥兒撲扇翅膀的聲音,黑衣騎再無人說多餘的話。
在他們竭盡所能之下,終於在天際漸現熙光之時,穿出紫竹林,追上了逐漸疲憊放緩度的照夜白。
而那匹雪白的高頭大馬放緩度,最終停在一座山角下,陛下繃直脊背端坐在馬背上,仰望山巔,神色沉靜,猶如遠歸的遊客終於近鄉。
逐漸追近的兩個黑衣騎猛拉繩韁,這才沒有衝過去,他們夾了夾馬腹,儘可能毫無存在感地往後退出一段距離。
「陛下這是幹嘛呢,都仰頭瞧半天了。」說話的人抬頭看過去,只看到山腰雲霧繚繞,隱約可見一片桃紅,「再看下去,都要成望夫石了,不對,陛下是男子,望妻石。」
「噓!胡說什麼!」另一人喝道:「當心張領聽到把你腦袋擰下來!」
說話的人立刻噤聲,滿臉淒風苦雨。再一看,陛下騎著照夜白沿山路已往山上去,張辭水轉身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就地休息,無須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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